他滑到镜流身边,长尾伸出,重重往老鼠群里一砸——鼠群四散奔逃。
躲闪不及的几只直接被这条钢鞭似的尾巴抽成了血肉模糊的鼠饼,吓坏了一旁看热闹的猴群与虫群。
河边死一样地寂静……
“飔风,呜”
将身上翘起的鳞片抖落,镜流瘫在飔风面前,炫丽的鳞甲斑驳了不少,他抽噎着,已经不知道怎么才能在雨林活下去的他已经全然放弃了求生的欲望,他低声央求:
“飔风,你把我吃了吧”
没有生存技能的他如果不是好运遇上了面前的眼镜王蛇,或许今天就会死在老鼠的板牙下,那样真的太丢蛇了,还不如被飔风吃掉,也算没用的自己给雨林的一点贡献。
飔风是条信守承诺的蛇,说了不吃小蛇就不会吃,何况刚才还嗦过辣条的他很撑,根本吃不下。
甚至于,他现在无比庆幸上午没有真的把镜流吞下肚子——这条蛇太奇怪了,鬼知道吃了他会不会变得跟他一样奇怪。自认为是条正常蛇的飔风表示拒绝。
“镜流,”
他沉声轻唤小蛇的名字,在小蛇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条沾满了鼠类鲜血的强壮尾巴,抽向了蹭着地皮朝自己蠕动的镜流头上,镜流吃痛,头下意识地缠住飔风的尾巴。
“这不是会反抗?”
飔风发出了疑问“那你刚才在做什么?就算受了伤不能行动,你的毒牙是摆设吗?”
他抽出了尾巴,控制不了身体的镜流跌在了他面前。
情绪上头的镜流看出了飔风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他趴在地上,不断呜咽着。
“我什么都不会,呜,我想回家,做蛇真的太难了,这里谁都可以欺负我,呜”他的声音很微弱,如果不是飔风一直关注着他可能会漏过这句话。
“你把我吃了吧”
镜流蹭了蹭面前的飔风,再次请求道。
飔风打了个寒颤,有些狼狈地躲开,比起被其他东西杀死,镜流宁可被这条蛇当辣条嗦掉,于是他张牙舞爪扑向了飔风。
无奈的飔风往树边一滑,不注意间镜流撞上了树,面鳞皱成一团的他用尾巴捂着头低泣起来。
从没见过蛇这个样子的飔风困惑非常“这真的是眼镜王蛇吗?”蛇信探出,风带来的气息告诉他这是同族无疑。
飔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沧桑了不少的他连睡觉的巢穴都不打算再找,今晚就这样吧……
他伸出尾巴按在镜流的头上,强行镇压住不安分的小蛇,“睡觉!”
镜流不适地扭动着身体,飔风瞥了他一眼,冷声威胁:
“再不睡我给你抓几只老鼠,你跟它们去玩。”
镜流不敢动了。
“我乖,睡觉,尾巴拿开……”从飔风的重压下,艰难张开嘴的他回道。
但已经看出这条蛇招灾惹祸本性的飔风,根本不信任镜流的承诺,不想再被吵醒的他盘起上半身,把自己的伤口拢在头下,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静静地开始休息。
镜流挣扎了一会儿,比不过飔风力气的他连爬开都做不到,认命的镜流叹了口气,没多久也顺应着困意沉沉睡去。
“希望明天平平淡淡地过去。”在意识即将断连的前一秒,从不相信神祇的镜流如此虔诚地祈祷道。
远处,狼嚎声此起彼伏,银辉顺应着呼唤跃上了天空,太阳彻底跌下了地平线,静谧的黑暗里亮出了一双双幽绿的瞳孔。
属于夜行者的时间降临了,以生存为题的剧目即将再次在这片土地上演,所有演员共同诠释的生命之意啊,是如此普通又不寻常……
*
长尾穿行过灌木,探入潺潺流水中,河水涌动着,卷走了蛇尾上干涸的血渍,飔风将睡得僵硬无比的身体舒展开,趴在了河边光滑的岩石上。
还是一条蛇更舒服,他立起前半身一动不动,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墨色的鳞片笼上几点月白,暗色的环纹融入了夜色,只有颈间那独特的三角被衬得更鲜艳了。
鲜艳得令大小动物避之不及地溜走,尽管它们还未见到纹路的主人。
飔风看着北方……
即便丛林茂密得让他只能看见飞虫的萤火,他也依旧看着北方,像樽工艺精湛的雕塑……
那是他的领地,虽然没有雨林里其他同类领地的富庶,贫瘠得甚至比不上镜流占据的河边,但那是他的家乡,是他自破壳后就一直生活的地方,是他母亲为他准备的王座,是他一次次击退敌人守下的领土,可现在,他不得不离开……
最可恨的是,他还不能现在就回去!
背部的伤依旧疼痛,那只该死的两脚猴子不知还在不在那里,如果再被他的武器伤到……飔风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有再次挺过去的机会。
第一次感受到乡愁的蛇王发出了哀伤的嘶鸣,那如风的鸣啼掠过了茂密的林地,一直传到远方……
“飔风……”
半梦半醒间,镜流听到了风声,尽管相处不久,但已经很信任对方的小蛇下意识开始寻找同伴。
保护着瞳孔的鳞片让他即使在睡觉时也无法闭眼,只是从未在夜间活动过的他迷迷糊糊。
循声望去,什么都看不到的镜流只能感知到一望无际的黑暗,他吐出信子,追寻着飔风的气息来到岩石边,腹鳞摩挲着落叶而行,粗手笨脚的小蛇不小心擦到了伤口。
被瞬间痛醒的镜流下意识往前面一窜——“咚!”
不知道第几次掉水里的镜流依旧不习惯突然的下坠。
夜间的河也是黑漆漆的,他看不见岸边,恐慌地在河里挣扎,被打断了愁绪的飔风喷出了气音,已经预见自己未来一段日子的鸡飞狗跳。
他很是无奈,这条小蛇的存在让从没当过父亲的他提前体会了动物界模范父亲的感觉,要知道虽然他的体型比同龄蛇大了将近一米,但他还非常年轻。
去年这个时候他也是条猫嫌狗厌的亚成年,他叹了口气,不想下水的他朝扑通的水花处伸出了尾巴。
镜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攀着飔风的尾巴飞速游上了岸,鳞片相贴的感觉飔风不自觉抖了抖颈部,素来抗拒亲近的他连追杀猎物时都很少会让它们缠上自己,更何况是如此亲密。
他打了个冷颤,像是被冻到了一样。
晚上的雨林很冷,即使是旱季也一样,湿气凝结在根叶之中,没有日光的克制,每一片叶子都像是孕育冰雹的云层,冷得扎蛇。
本就柔弱的镜流压根受不了这样的寒冷,他学着以前曾见过的宠物店里的小狗,甩头甩尾,抖落大片的水花。
只是方法不太对,他把水全甩在了飔风身上……
“嘶——”
冷漠地从镜流头上抽回尾巴的飔风听着镜流的呼痛声,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说一不二的眼王开始后悔了。
来河边捕猎的决定就是个错误,尤其在自己答应了这条蛇留下来养伤以后,更是错上加错……
他把水甩给了一旁的松鼠,松鼠抱着湿漉漉的尾巴,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地溜回了树上的巢穴。
飔风看了看镜流,那身被月光钟爱的鳞甲让他觉得或许事情也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起码镜流会治伤,保住了自己未来的战斗力。”不想承认自己有过瞬间心动的飔风,把一切归咎于春天还未过去。
四月,相亲季刚过去不久,已经成年却没有伴侣安抚的他,有些躁动再正常不过了,他盘起身体,扭过头不再看镜流。
没听清飔风说什么的镜流打了几个喷嚏,被冻得发抖的他环顾一周,惋惜地看了眼巢穴的方向——竹叶青可能在里面。
即使不在,他也不想住进那已经被旁人强行霸占过的家,这跟自己买的房子,还没住几天,等出差回来就见到彪形大汉把房子当成他家,连卧室都睡过的情况有什么区别!
蛇蛇虽然弱小,但蛇蛇拒绝睡在没消毒过的房子里,实在找不到取暖之处的他迟疑地靠近了飔风,小声地询问“我可以靠着你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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