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修决道:“信。”
沈缘:“嗯?”
闻修决轻声道:“浮云宗来的信。”
“哦……”沈缘道:“你帮我拿……”他轻轻顿了一顿,又改口道:“罢了,等过些时间再看,大约是云少宗主写来的,不知三月前那一战,他身体恢复如何……倒是有些担心,若你有空,替我去孟师叔那里拿些药材送去吧。”
闻修决沉沉地呼吸几口气,胸膛间有些起伏,他很勉强地压下心口那阵郁气,才冷冰冰道:“他好得很,师兄不用担心。”
沈缘道:“你怎么咬牙切齿的?”
闻修决看向他,却回避过这句话,道:“师兄醒后,我一直不敢来见……怕你气极了再加重病情,非是逃避发落。”
沈缘蹙眉:“为何是我要发落你?”
闻修决不答,只是自顾自道:“原本还想偷些日子好好地再看师兄几眼,我恋慕师兄多年,一直以来都藏着卑劣的心思不敢叫人发现,如今倒是无所谓了……先前已与师尊等人约好,若是师兄醒来,不论如何责罚我,我都受着。”
“能死在师兄手里也好……”闻修决低声道:“我知足了。”
沈缘沉默片刻,问道:“如今你依旧恋慕我?”
“是。”
沈缘道:“如今大家都好好的了,能活下来慢慢地养着身子,不至于生死相隔,已经算是万幸,泊风前几日和我说,学了医术要下山悬壶济世去,给万剑宗赐天下福泽,他已经大变了性情。”
闻修决道:“这很好。”
沈缘看着他,道:“泊风还想学一学百里从归的一手医术,旁人都说是他救了我,想来是有很大本事的。”
闻修决道:“那我令他来万剑宗。”
他问:“师兄还有什么需要我吩咐下去的吗?”
沈缘细想片刻,摇了摇头道:“没有了。”
闻修决吐出一口浊气,从袖口里翻出一把匕首来,他将手柄塞入沈缘手中,将刀刃正对着自己的脖颈,闻修决看着面前白衣青年,声音有些喑哑:“旁人都杀不了我,割千万刀凌迟在我血肉间,我也能活下来,我自己不敢下手,总是舍不得师兄,总想再多看一眼。”
“但如果是师兄下手的话……我便能如愿以偿了。”
沈缘轻握着那把匕首,有些莫名:“你不是还要令百里从归来万剑宗吗?”
闻修决的脖颈贴近刀刃:“我死了,他自会来的。”
“好周全。”沈缘点了点头,道:“你闭上眼睛吧。”
闻修决依言紧闭了双眸,冰凉刀尖正对着他的脖颈,淡雅的清香气息萦绕在鼻尖,在这一刻……与他上一世身死的那刻何其相似?那日乌云压顶,他自戕搂着那具破碎尸身死去,却一睁眼又瞧见了师兄的模样……如果能再给他一次这样的机会,他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那么多情意藏在心头,两世都未能说尽,年少的轻狂意气在第一世磨损,愤恨无望在第二世了却,可他依旧爱着沈缘,爱到满身血淋淋无能为力,到最后也不算放手。
死了也爱着。
“闻修决。”
“……!”少年蓦然睁大了眼睛,他看着面前青年近在咫尺的睫羽,呼吸猛地停滞住了,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闻修决下意识便将沈缘掀在床榻间紧紧搂住,瞬间反客为主深深拥吻下去。
“唔……!等、等等……”
“刀……”
沈缘被含着舍尖萦绕,头脑有些发昏,整个身体刹那间便软了下去,他只想给出一抹清晨露水,却换来一阵狂风骤雨,闻修决的气力很大,将他的肩膀完全锁在床榻间不能动弹,这一刻,沈缘几乎有些后悔。
“刀……!刀还在手上!你等等……”
闻修决随意将那把扎入他脖颈几寸的刀拔下去扔到地上,根本不顾及脖子上那道失手扎出来的深刻伤口,只是低头吻着沈缘湿润薄唇,贴在他唇角处低声叹息道:“师兄这么做,是招惹了鬣狗……”
“我又舍不得了。”
细碎绵密的亲吻落在沈缘脖颈间,青年仰头轻轻小口喘着气,忍不住往闻修决的心口用力锤了一拳,少年魔尊低低笑着:“师兄该扇我巴掌才好使。”
“哐当”一声,殿门大开。
闻修决连一个眼神都未挪过去,忽地一抬手将那直直袭来的剑刃徒手接住,只是轻轻并指一捏,那把剑便在沈缘眼前折断,落地上打在那把沾了血的匕首上,发出清脆声响。
“师兄……”
“嫁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下一篇番外是攻宝and闻he后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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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番外一《花好月圆》
最后一场冬雪落尽之时,浮云宗在中堂内外大摆了一场宴席,虽是夜宴,却抵挡不住浮云宗向来是待客周到财大气粗,竟点了千百只红灯笼高高地悬在长廊木柱之上,尽头处每隔三尺便在地镶嵌一颗闪耀着夺目光芒的夜明珠,映照着这本不算晴朗的天亮如白昼。
四方来客已落座于席间,一面饮着酒又低声地窃窃私语,相互谈论着浮云宗这盛大排场,倒像是云少宗主要娶妻了一般,弄得到处都热热闹闹的,生动喜人。
“咚——”
沉重钟声敲响,嗡嗡震鸣之音未落,金雕大门处凭空出现一抹霜雪素白,来人姿态清俊,步履稍有些缓慢,墨发垂于素色长衫之间,肩膀上还拢着一袭绒袍,青葱玉指藏在袖中半截,旁人只能瞧得见他手中那把轻巧无品级素剑。
“啊,这就是……”
长久沉默之后,人群中忽地出现一声惊呼,若只看那把素剑,众人或许不以为意,只猜测或是哪个不知名的小宗门弟子,可顺着那把剑再往上瞧,白衣青年腰间挂着的……不是万剑宗宗主令又是何物?
“沈仙君!”
“是险些殒命斩杀了妖王挽救天下苍生的沈小仙君!”
“早就听说沈仙君风姿,如今一见果真是琼枝玉树仍不能比。”
窃窃私语化为吵吵嚷嚷,万千目光全都聚在了他的身上,像是要将他燎出一个洞来,沈缘略有些头疼,他压着眉心加快了些步子,只想从这条阔道间赶快走过去,却不料众人自发地站起来,一齐朝着他施了个礼,如今是想避也避不成了,沈缘停下脚步微俯肩头一一回礼,面对他人恭维也只能一笑了之。
“此事非我一人之功,诸位谬赞。”
沈缘礼节周到,面容之上挂着浅浅笑容,却只叫人觉着是千里寒霜铺满了席面,不见有人胆敢半点儿不敬,连个来劝酒的人都无,就算沈仙君是孤身赴宴,一身的好脾气不轻易动怒,可在招惹他之前,也至少得想一想他背后的万剑宗是何等强悍实力,更别提如今的魔尊是这沈仙君曾经的小师弟。
两方势力都好好护着,又有谁敢招惹?
沈缘清闲了片刻,正左右寻着自己的座位,却见有一只手伸到他的眼睛前面蓦然打了个响指,他还未来得及回神,只听身旁有人笑道:“这里。”
云栽雪领着他到最前面去落座,二人位置正好只相隔一条窄道,是用来给人传菜走的,长久未曾见面,他们倒是没怎么生疏,云栽雪拿了个垫子径直坐到沈缘的桌前来,自顾自地斟了杯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问他:“你怎么一个人来?”
沈缘沉默片刻:“师尊叫我独自来赴宴。”
“嗯?”云栽雪问:“为什么?”
沈缘几乎有些绝望,他早知道别人会问起这番话来,却怎么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借口,偏偏云栽雪是个笔直的性子,他能怎么说呢?难道直截了当地承认因为闻修决那一遭,师尊和师叔生了他好久的气,把魔尊拽到了论剑台上比试反而将他赶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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