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生,很会来事,看见程朔感兴趣立马招呼起来:“帅哥要什么款式?咱们这儿手链项链都能串。”
“要个手链的吧。”
“行。”
付了钱,从老板手里接过一个小萝筐,程朔挤进摊边挑选起手链挂饰。站在热闹外围的傅纭星无言地看着程朔背影,挺认真的。快三十的男人,好像根本不觉得在夜市里和一堆小姑娘串手链有多丢人。
还要他陪着一起丢人。
程朔从眼花缭乱的挂饰里选了一枚迷你版吉他,一枚猫猫头,三颗小星星,再坏心思地选了好几颗蝴蝶结和粉珠子,举起来给身后的傅纭星看,“我眼光怎么样?”
傅纭星瞥了一眼,说:“不怎么样。”
程朔知道他嘴硬,挑了下眉,“不要?那我给自己串了。”
找到空位坐下,程朔好整以暇开工,前边的篓筐突然被丢进来几棵黑珠子,一抬头,傅纭星拉了把塑料凳坐在旁边,冷声指挥:“换成黑的。”
程朔笑起来,“干嘛,你不是不要吗?”
傅纭星说:“是你先说要给我串,粉的你自己戴。”
小朋友还挺有脾气,挑三拣四。
程朔从箩筐里挑出粉珠子往线上一颗一颗串,悠哉游哉,“谁花钱谁最大。”
傅纭星没再话说,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程朔串珠,闭上嘴巴的程朔看起来比平常顺眼,眉峰有点孩子气地拧起,一动不动盯着手里的工程,仿佛能有多么棘手。
幼稚。
傅纭星在心底淡淡地想。
旁边一个男生怎么都串不好,三言两语和女朋友吵起来,竟然把对方丢下自己起身走了。
吵架的动静很大,女生抽着鼻子一个人留在座位,被很多道视线打量得抬不起头。
身边递过来一张纸巾,循着手看去是一个不认识的英俊男人,女生脸顿时红了红,接过来,“谢谢。”
程朔说:“没事,别因为这个坏了心情。”
女生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嗯,不会的。”她看向程朔手里的半成品,带着点艳羡问:“你是在给你女朋友串吗?”
程朔一笑,“不是,给我朋友的。”
女生不知怎么的有点不敢看这位好心帅哥旁边的朋友,大概是因为那张脸好看得惊人,却也冷得吓人,远不如和程朔聊天自在。她违心地夸赞了一句:“挺有个性的。”
程朔踢了踢桌子下傅纭星的脚,“听见没,人家夸好看。”
傅纭星冷冷地睃了一眼,“你耳朵出问题了吗?”
不一会儿那个男生回来,但不管怎么道歉,女生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拿上手串转身就走。看着两人离开,傅纭星在程朔耳边问:“你对谁都这样吗?”
“什么意思?”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换言之,多管闲事。
“我就递一张纸怎么算拔刀了?再说人家女生那么伤心,你就坐在旁边,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吗?”程朔轻笑,“难怪你今天没有约会。”
他没有约会——到底是因为谁?
傅纭星下意思想这样问,咬了咬舌尖,硬生生压下去,冷沉地望着程朔继续没心没肺地串手链。
快要完工,程朔拉起傅纭星的手比划起尺寸,掌心蹭来蹭去,就在傅纭星忍无可忍要抽回去时,程朔率先松开。
“好了。”
打完结,把手串往傅纭星左手上一撸,粉黑配色,廉价的地摊配饰就这样霸道地圈住这只艺术品般修长的手。
松开时,程朔没忍住楷了一把油。
摊前的小姑娘已经串好手链走了大半,生意不忙,老板过来问傅纭星:“这位帅哥要给朋友串吗?”
不等傅纭星开口,程朔已经替他拒绝:“不用了,我戴不下。”
傅纭星视线停在程朔刚才为了方便串珠卷起袖子的左手手腕,平常都是长袖遮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腕上戴了三串念珠。两串黄花梨夹着中间一串小叶紫檀,无端端压住身上的匪气,让人心静。
老板也看见了,很惊讶,“帅哥信佛啊?”
程朔捻了捻最上面一条黄花梨手串,将袖子慢慢放下,“没,就戴着玩玩。”
“看着也不像。”
“是想说我看着不像好人吧?”
老板反应快:“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傅纭星一直没有出声,等到程朔和老板道完别后走出一段路,掏出手机说:“我把钱转给你。”
程朔好笑地瞥了他一眼,“礼物转什么钱?别回头扔了就行。”
本来也是看着好玩顺手串的,没值几个钱,还能顺带摸摸傅纭星的小手,值了。
至于傅纭星回去后想怎么处理程朔不是很在意,更没有指望他会戴。
傅纭星指尖蹭了蹭手腕上塑料质感的手链,淡淡地回道:“嗯。”
应的是什么意思,程朔没去深究。
走到夜市的尾巴,已经快过八点。
河边有人准点放起烟花,小情侣们三三两两依偎在一起观赏。程朔停下脚步,等傅纭星走出一段路后举起手机,“帅哥回个头。”
镜头定格傅纭星浅褐色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一束烟花恰好在身后的夜空中绽放,绚丽夺目,把照片里的少年脸庞照亮好看不似凡人,周围一切沦为陪衬。
傅纭星很快收敛为平常的表情,泛着冷硬:“有什么好拍的?”
程朔欣赏着手机里的抓拍,随口说了句:“你好看,拍拍怎么了。”
半天没有听到动静,抬头看,发现人早就不知道往前走出多远。
程朔失笑,怎么这么经不起夸?
傅纭星走出几步后放慢速度,等待程朔跟上,然而身后身边都是步履匆匆的陌生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程朔的身影。
烟花猝不及防在脑后炸开,带来一阵刺激的强光,傅纭星巡视四周,掌心莫名发冷。
“看什么呢?”程朔的声音从一侧由远及近。
“你刚才去哪里了?”
程朔被他眼底的冷郁弄得一怔,提起手里的塑料袋窸窸窣窣晃了下,“那边有个摊子,就去给你买了块小蛋糕,你不是还没吃饱吗?”
打量傅纭星明暗不定的神色,程朔不由勾了勾唇,“这么担心我啊?”
傅纭星视线下移,看向程朔拎在手里那盒蛋糕。
是他喜欢的甜口。
傅纭星收拢拳头没有去接,阖了阖眼,再度睁开已经恢复往常的平静,只有深处掺着点点复杂的寒意,“程朔,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程朔挑了下眉,“不就是去给你买个蛋糕吗?”
傅纭星没有去接。
那一小块装在外卖盒里的蛋糕外层涂抹厚厚一圈奶油,顶部点缀着一颗草莓,红艳饱满,看起来很诱人。但再精贵,抵消不去被包装在廉价泡沫纸盒里的事实。
就好像程朔那些花里胡哨用于靠近他的理由。
真的把他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吗?
烟花开始第二轮,程朔和傅纭星在江边长椅上坐下。蛋糕用的是动物奶油,不马上吃一会儿就要塌。
傅纭星最后没有再抗拒下去,迎着晚风拆开勺子挖了很小一口,估计是那杯奶茶的后劲太强,不觉得甜。
程朔从牛仔裤后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咬在齿间慢慢抽。
“以前有过过情人节吗?”
傅纭星低头吃蛋糕,回答很吝啬:“没有。”
“乖小孩,”烟雾腾升模糊了视线,程朔稍稍眯起眼,“所以也没有谈过恋爱?”
傅纭星皱了皱眉,“别那么叫我。”没有回答程朔后面那句问题。
“那就是没有了。”
傅纭星反问:“你有?”
程朔差点没被烟呛笑,“我都什么年纪了,怎么可能没有过。”
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好笑似的。
傅纭星捏紧勺子没再说话,气氛有一点冷。不知道是烟花,情侣,还是河边,尼古丁与程朔身上淡薄的香水,让空气朝着危险的方向一点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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