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料到傅晟会回答:“我不介意。”
程朔哑口无言,觉得傅晟肯定真的把脑子烧坏了,可眼下,他居然束手无策。
傅纭星随时可能回来,这次,没法像在按摩室里那样蒙混过去。
怎么办?
程朔在客厅踱了几圈步,心烦意乱地打开了和傅纭星的聊天框。
程朔:和你说件事,你回来不要生气。
程朔:你哥在我这里。
第二条消息刚发出去没有半分钟,傅纭星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来找你了?”冷冰冰的声音沿着听筒破入耳膜,压抑着隐隐的怒气。
程朔连忙把原委和盘托出,为自己叫冤:“外面下雨,他受伤了,还发着烧,我不知道还能找谁,赶也赶不走。”
“我马上回来,不要挂断。”
傅纭星没有一句废话,电话里传开鼓鼓的风声,夹杂急促的雨,他似乎在往外疾走。
沙发上的傅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发出一声轻轻的讽笑,“他对你真是没有一点信任。”
程朔捏了捏山根,“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饶是休息的再好,也抵挡不住一路淋雨,再照顾这么一个难搞的病号。刚才傅晟那一撞,把他本来就酸痛的腰砸得更疼了。
过了今晚,他估计也得发场烧。
──咚、咚。
门被敲响的时候,距离傅纭星的电话只过了十分钟。程朔一个箭步冲上去,压根没有去管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那头是否传来相同的动静。
门外,柏晚章敲门的手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放下,对上僵在原地的程朔,他没有意外,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挂满雨水的伞。
随后,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家里有个病号跑了出来,我来把他接回去。”
第81章
程朔脑袋里名为理智的区块轰的一声炸开。
有那么两三秒,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或是拉开了一扇拥有时空传送能力的门。
“谁让你过来的?”
背后,傅晟充满压迫感的嗓音从屋内传来,隐隐不满。
柏晚章把伞留在了门口,说了一声“打扰了”,程朔下意识让开一条通道,犹如设置了自动感应门一样的程序。擦身而过,还能嗅到柏晚章身上一股雨后泥土的清透气息。
当来到倚靠在沙发上的傅晟面前,柏晚章眼底的笑容淡去,他将对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在绑着绷带的手臂与打开的医药箱前停顿了几秒,脑海里似乎已经串联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震动中的手机唤回了程朔正在灾后重建的神绪,他没有去听傅纭星说了什么,声音从左耳进去,又从右耳溜出,完全是凭借本能, 说了句:“有人来接他了,你不用着急赶回来。”
然后挂断了电话。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柏晚章俯视傅晟,发表了一句不咸不淡的看法,这个局面,比预想中棘手。
尽管狼狈,傅晟方才所展露出的那些脆弱,可怜与短暂的真情,已经在对方出现的短短三分钟里撤下了眼底,竖起一块冷硬的盾,“与你无关。”
“如果不是你深夜突然冲进雨里离开,奶奶不会那么担心,我也不会过来。”
傅晟紧拧眉心,这副自诩长辈的嘴脸,真叫人……“惺惺作态。”
“你想在这里玩词语接龙吗?”
面对傅晟的敌意,柏晚章甚至有心思开一个玩笑,他回头对还矗在门口没有反应的程朔问道:“家里有退烧药吗?”
“……药箱里应该有。”
“你应该给他泡一杯。”
“忘记了。”程朔摸了下鼻尖,有点儿心虚。
这个答案似乎对柏晚章很受用,他翻出了压在药箱底部的退烧药,仔细读了读包装上的生产日期,“你比以前粗心了,每次我忘记吃药,你记得比医生还清楚。”
程朔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从前,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下,他不想多说,但还是忍不住嘀咕:“是你犯病的样子太吓人了。”
“已经不会了,”柏晚章低了低眸,站起来,“他的手臂也是你包扎的吗?”
“对。”
“今晚真是麻烦你了。”
──麻烦,一个在他们与傅晟之间划开分割线的词。
因为是外人,所以被照顾的傅晟是一种麻烦;而又因为那段共同经历的深刻的过往,所以他们才是一伙的。
时时刻刻,提醒程朔。
被当作透明人的傅晟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房间里蔓延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压,但所有人都在装傻,没有人去戳破。
柏晚章在问:“有热水吗?”
程朔已经不太敢去和傅晟对视,应了一声,假装很忙的样子躲进了厨房烧水。
客厅短暂地安静下来,雨势有削弱的迹象,傅晟发出一声冷笑。
“这就是你的目的?”
厨房很小,甚至没有一扇严格意义上的门,程朔忙碌的背影能够很清晰地在眼前闪来闪去,当然,那股故作忙碌假装完全不知道外面因他而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也很打眼。
很可爱。
柏晚章暗自笑了笑,一直盯着那道背影,轻声开口。
“他不喜欢这样。”
傅晟上扬的嘴角夹带一丝嘲弄。
等待对方的表演。
“装模作样地逼问,扮演一个弱者,渴望得到一个符合心意的答案。也许现在是有用的,他会陪你玩一两个来回,但他迟早会厌烦。”柏晚章边回答,边认真打量这个出租屋,看得有点入迷,衬得声音漫不经心,“你调查我了。”
傅晟站了起来,已经完全看不出方才在门口虚弱的劲头,他压过了柏晚章的个头,使得周身那股因为病气而郁颓的气场格外富有侵略性。
“不要说的你好像很了解他一样,你不懂我们之间的事情。关于你和他,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熟悉的胁迫。
只会这一招吗?
柏晚章没有后退,他注视傅晟冷厉的眉眼,语气像水一样温和,有力,“只是给你一个提醒,我不会干涉什么。”
“我也有一个提醒送给你,”傅晟冷睨他,“他不喜欢等,你早就出局了。”
柏晚章唇角的笑微微凝住,他没有再说话,捏了捏掌心里的退烧颗粒,沙沙响。
等程朔提着热水磨磨蹭蹭地回来,客厅里的气氛好像比他走前更怪异,潜意识在警告:少说为妙。他冲泡开退烧药,匆匆搅了搅,傅晟的脸上写着不情愿,但还是在程朔的催促下接过去喝了一口,刚一吞下,面色难看地呛咳起来,一时无法止住。
程朔抽了张纸递过去,拍了拍傅晟后背,“你喝那么快干什么?”
“这是什么味道?”
“当然是退烧冲剂的味道,你以前没喝过吗?”
没想到平时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生了病也有那么矫情的一面,程朔拿起被傅晟喝了一口的药,在更亮堂一些的光线下,搅散后的颜色居然微微发青,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完全陌生的苦涩味道冲了上来。总之,这不正常。
程朔捡起桌上撕开的包装袋,定睛看了眼上面的保质日期,犹疑不定:“这好像……过期了?”
再一推算,甚至已经过期快两年了。
可刚才柏晚章不还仔细检查过吗?
面对程朔的怀疑,柏晚章笑得很真诚,道歉很敷衍:“可能是不小心看错了。”
“是吗?我还以为是故意的。”
傅晟冷冰冰插来一刀,经过这番折腾,脸上反倒多了些血色,很难讲是过期药的作用还是被气的。
“抱歉,但我没有这个意思,回去以后你可以吃一些其他药。”
“医生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傅晟的问题变得越来越尖锐。
柏晚章道:“我偶尔是会开一些精神类药物,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给你开,至于其他不在我的工作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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