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继收到消息后气急攻心晕了一回,已经叫了家庭医生来,老二徐子仁陪徐子杰老婆去认尸未归,警察在挨个给徐家其他人做笔录,询问关于徐子杰的事情。
之前再怎么争吵闹腾也谁没想到会死人,一屋子人无不面色讪然、惊惧失措。
徐子康刚做完笔录,转头看到他们进来,目光便黏在了湛时礼身上。
湛时礼冲他点了点头,眼神交流间似在安抚他。
徐燊看在眼里,插在兜里的手摸了摸那枚他一直随身带的金币,眼皮耷下,遮住了眼底情绪。
湛时礼去做笔录,徐燊先上楼去看徐世继。
徐世继靠坐床头刚吃了药,没什么大毛病,只是突然白发人送黑发人受了打击,过后还要去医院做详细检查,医生提醒他最好暂停工作休养一段时间。
徐燊在床边坐下安慰了他几句,徐世继长吁短叹:“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本以为可以一家人共聚天伦,你大哥又出了事,真是家门不幸。”
徐燊沉默没接话。
徐世继嘴里的共聚天伦打动不了他,他从来就不信这一套。
所谓家门不幸,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十几分钟后,湛时礼也做完笔录上来。
徐世继虽然受了刺激,脑子却很清醒,特地把人叫来交代事情。
徐燊起身离开,出门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湛时礼在徐世继面前姿态从容沉稳得体,和另一位跟了徐世继十几年的刘助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下楼后徐燊也被叫去偏厅配合警察做笔录。
坐下后他主动问对方负责记录的女警:“Madam,死的那个人真是我大哥吗?”
女警道:“根据现场发现的身份证件显示,确实是徐子杰先生,刚徐子仁先生和黄敏丽女士也确认了死者身份。”
徐燊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可惜了。”
女警听到这句手中笔尖一顿,问:“可惜什么?”
徐燊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看在对方眼里仿佛错觉,他轻声道:“可惜他死了。”
可惜这么简单就被人弄死了,蠢货一个。
女警皱了皱眉,掠过这个话题开始提问。
案子目前只在初步调查阶段,警察问的无非是些基本信息,他和徐子杰的关系、徐子杰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异状、徐子杰出事前有没有联系过他等等。
徐燊很配合地一一回答,他是最后一个做笔录的人,很快就结束了。
警察离开后其他人各自上楼回房,大厅里熄了灯。
徐燊先前喝了酒胃不太舒服,自己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出来时听到偏厅落地大窗外传来的说话声,他停步在黑暗中站了片刻。
“Nic,我有点害怕。”
是徐子康的声音,慌乱且不确定:“大哥为什么会突然坠楼?是意外还是自杀,或者是谋杀?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徐燊背倚身后岛台,借着室外的一点光亮看到湛时礼站在门廊下,抬手轻按了按轮椅上徐子康的肩膀,温声说:“等警方调查吧,别胡思乱想了。”
徐子康无措道:“大哥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什么坏人,跟别人没有深仇大恨,怎么就这么死了……”
湛时礼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加重力道,唤回他的理智:“冷静点,别总想这些,上楼去吃颗安眠药好好睡一觉。”
徐子康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咽了咽喉咙,点头,靠过去抱住了他。
徐燊慢慢喝完杯中最后一点蜂蜜水,味道有点甜腻过头了,他不是很喜欢,在旁边岛台上搁下空了的杯子。
所谓非礼勿视,他却没有这个自觉,始终盯着落地窗外的那两个人。
湛时礼拍了拍徐子康的背将人安抚住,退开再次说:“上楼去吧。”
他推着徐子康进来,把人送到电梯前,帮按了上行键。
徐燊想重新冲一杯咖啡,在餐边柜里翻找咖啡豆,旁边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拉开抽屉取出袋装咖啡豆递给他:“要这个?”
徐燊回头瞥去,没有接:“湛先生这么晚还不回家吗?”
湛时礼提醒他:“这么晚了最好别喝咖啡。”
徐燊拿过咖啡豆扔回去,推上抽屉。
“总是窥探别人隐私,有意思吗?”湛时礼问。
“什么隐私?”徐燊抱臂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和我三哥?你俩是什么关系啊?这里是我家,我不巧撞见了你们亲热而已,你怎么不说是你们胆子太大?”
昏暗光线里他眼中神色看不分明,隐约有促狭,又仿若嗔怪。
湛时礼微眯起眼:“你很好奇我跟你三哥的关系?”
徐燊道:“随便问问,毕竟我刚回这个家里,一个是我三哥,一个是我爸的助理,还有家里其他那些人,你们每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好或不好,我多了解点对我又没坏处,要不跟大哥这样哪天不小心送了命,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湛时礼的语气略微妙:“这里是你家,你好像觉得进了龙潭虎穴?”
徐燊没否认:“那谁知道呢。”
沉默数秒后,湛时礼淡了声音:“你觉得我跟他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
他直视徐燊的眼睛,目光里有意无意的压迫感十足。
半晌,徐燊忽然上前一步,贴近他低下声音,有如呓语:“你之前说的照应我,是像照应三哥那样吗?”
湛时礼不答,不动声色地以视线描摹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亮眸里藏着蛊惑人心的谑笑,漂亮的、勾人的、危险的。
“不说话吗?”徐燊坚持追问,“还是又是nope?”
湛时礼看着他:“你想听我怎么回答?”
“Nic,”徐燊轻声呢喃,说了刚徐子康说过的同样的话,“我有点害怕。”
湛时礼的声音无波:“怕什么?”
花园里的灯光缓缓闪烁,毫无预兆地熄了。
湛时礼感知到徐燊贴近的气息,在黑暗中看清他比先前更亮的眼睛。
徐燊的眸光闪动,似真似假地说:“我怕黑。”
第4章 野心
“怕黑?”
湛时礼重复这两个字,带了疑问的语气,显而易见地不信。
“是啊,怕黑,”徐燊贴得愈近,直视他的眼睛,“你能不能也安慰安慰我?”
呼吸交织数秒,徐燊一只手搭上湛时礼肩膀,掌心贴下轻轻摩挲,如同某种暗示。
湛时礼亦抬手,扣住他手腕,捏紧,强硬攥下。然后在徐燊猝不及防中,湛时礼一手扣住他的腰将他抱起,抱坐上他们身后岛台。
徐燊身体往后仰,又被湛时礼拦腰拉回,两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的男人弯腰凑近过来,平视他的眼睛:“好玩吗?”
湛时礼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徐燊只感觉到目光交接里的热意,静了静,开口:“你觉得我是在跟你玩?”
湛时礼:“你不是?知道我跟他的关系还这样?”
“不可以吗?”徐燊小声道,“你对我三哥那么温柔,我真羡慕他。我也很好奇,你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
湛时礼的呼吸滞了滞,轻吐出声音:“无可奉告。”
徐燊垂下眼,没有再问,他侧过头,贴至湛时礼颈边嗅了嗅。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发觉湛时礼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很好闻,也许是古龙水,也许是沐浴露香波,也许只是单纯的洗衣液的香味,淡淡的草木清香里糅杂了阳光的气息,无意识地诱人。
但现在此刻这个味道里沾染了别人的气息,却是他不喜甚至厌恶的。
徐燊闭了闭眼,伸手一推。
湛时礼身体朝后晃了一下,堪堪站稳,对上他冷下的目光,视线停住。
徐燊已经自岛台上下来,退开距离,态度和语气恢复如常:“很晚了,湛先生回去吧。”
湛时礼看他两秒,也没再说别的,留下句“晚安”离开。
徐燊目送他走出去,又独自站了片刻,被黑暗一点一点侵蚀,倏然按开了岛台边的一盏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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