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凑过去,“裴再,你既然要死了,不如解答解答我的疑惑吧,你到底是谁,我扮演的是谁。”
他观察着裴再的神色,“你知道我这个人,死我也不做个糊涂鬼。”
裴再不为所动,“我都打算稀里糊涂死了,你还追究这么多干嘛。”
小段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
裴再道:“人之将死,我想怎么样就这么样,想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王八蛋!”小段说不过他,马上翻脸。
“省省力气吧,”裴再道:“一会儿又该饿了。”
“哟,您也会饿呀,您不是神仙嘛!”小段在旁边冷嘲热讽。
裴再不吭声,也许是不想跟小段计较,也许是没力气了。
雪越来越大,火越来越小,小段把所有能找来的柴火都扔进去烧了,也挡不住越来越冷的山洞。
后半夜,火灭了,小段爬到裴再身边,裴再伸出手,两个人依偎着取暖。
小段听不懂裴再说的那些话,裴再也不在意小段的饥饿和疼痛,但是他们两个还必须依偎在一起,出于某种要生存的本能。
一晚上小段都在闷闷地咳嗽,裴再把手伸进他怀里,按了按他的肚子。
小段很不安,因为他不常向人袒露柔软的腹部。
他怀抱着裴再的手,怕他做出什么举动,但是看起来更像是怕他的手离开。
“可能是肋骨断了。”裴再说。
小段的呼吸声轻微,裴再的手还摁在他肚皮上,是暖的。
过了好一会儿,小段翻了个身子,躲开裴再的手,道:“怪不得这么疼呢。”
这一觉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全亮了,小段精神头不错,虽然空气冷的呛人,但是后背是热的。
他坐起来,裴再还没醒。
因为背上的伤,裴再不能躺着,他只能侧着身子。
他的头发,从前被不鉴精心打理的头发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早就散了,被裴再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一根树枝挽起来。
几缕头发垂在他的面颊边,他的皮肤透出一种玉石般的冷白,眉骨分明而端庄。
小段半撑着着身子看他。
他还是好看的,快死了也是好看的,
小段想着想着,忽然打了个寒颤。
裴再快死了。
小段用厚衣服把裴再裹起来,然后把裴再背在身上。
他走出洞口,一夜大雪下了厚厚一层,积雪蒙过脚背。
小段背着裴再走出去,左脚落在地上的时候,他几乎听见骨头不堪重负的声音。
好在积雪很快让他的脚变得麻木,感受不到疼痛。
他留意脚下的路,走走停停,停下来的时候不自觉地就要试试裴再的脉搏。
他用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拉扯思绪,来分散注意力,再快要成功的时候蓦然想到裴再。
像是被人突然往衣领里塞了一捧雪。
裴再快死了,小段想,我背着的是个死人吗?
“裴再,你不会真的死了吧。”小段道。
没有人接话,只有风声从小段耳朵边呼呼地过。
“裴再,你这样的人,就这么死在这里,是不是太草率了。”小段弯着腰,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话本子像你这样的,都是主角,只有你身边人死的份,你总会逢凶化吉的。”
“但是现在在你身边的是我呀,总不会我一会儿要出事吧,”小段道:“那还是你死好了,你个王八蛋,假道士,死骗子。”
一只手忽然抚摸小段的面颊,小段晃了晃身体,站住脚,“裴再。”
“蒙上点眼睛,”裴再的声音几不可闻,“看多了雪眼睛会瞎。”
“哦。”小段低低应了一声。
裴再用手一寸一寸摩挲小段冰凉的脸,直到触到了一点温热的水渍。
第20章
“当时,雪还在下,下得不大,但是没停。山里的风啊,刮得真狠,能把脸皮削下来。”
“我背着裴再,裴再眼看着快死了,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他背上有这么长的一道伤口呢。”
“我俩往山上爬,雪厚的走路都费劲,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饿得难受。那时候我已经辨别不出方向了,我估计走的肯定不是一开始指定的方向。”
“我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就觉得闷头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一抬眼,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屋檐下,小段坐在门槛上,红红小心地托着他的腿,脚踝被纱布绑得一层又一层,一动不能动。
换女搬来个凳子坐在一边,给小段剥橘子吃。
“一个小不点从雪地里飞过来了,它越来越近,我再仔细一看,绿豆!我看见绿豆了!”
绿豆站在架子上,听见自己的名字,咕咕叫了两声。
“要不说绿豆是哥哥的心肝宝贝呢,这么多人没你一只鸟好使。”
小段朝绿豆叫了两声,绿豆飞到小段的肩头。
小段把橘子分给绿豆一瓣,接着说,“我一看见绿豆,那真是浑身都没劲了,咣当就倒在雪地里。然后不鉴和不咎才带着人赶到,把我俩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小段噙着橘子,以前没觉得这玩意儿这么好吃。
“不鉴这人,虽说嘴巴臭了点,毛病多了点,人还是不错,背着小爷走了一路。”小段道:“我以后再也不背后叫他贱人了。”
红红偷笑,不鉴站在门边冷哼一声,“我还要谢谢你了。”
小段说人坏话被听见,也没不好意思,问道:“你家公子怎么样了。”
不鉴想起裴再背上的伤,有些不忍,“公子伤得很严重,好在没发烧,这会儿正在休息。”
“好人才不长命,就他那样的,且得活呢。”小段问:“那些刺客找到了吗,哪路神仙啊。”
不鉴道:“这个,等公子醒了再告诉你吧。”
小段睁大眼睛,“他愿意告诉我了?”
不鉴点头,“公子吩咐的,等他醒过来,他会亲自告诉你。”
小段有点兴奋,他拍了拍手叫红红扶他起来,往裴再的房间去。
不鉴叫住他,“公子还没醒呢。”
“我去看看他,我又不叫醒他。”
他一只脚也能蹦蹦跳跳的,很轻巧的样子。
到门口,小段松开红红,单脚跳着进了屋。
屋里暖和,炭火很足,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沉香。
裴再躺在床上,面容多了几分血色,不再那么苍白。
小段在床边坐下,盯着裴再看了一会儿。
他摸了摸裴再的手,又摸了摸裴再的脸,像裴再盖着自己的眼睛那样盖住他的眼睛。
风雪里,裴再的手几乎凉透了,变成一块冰,挨着小段的眼睛。
小段回想那段路,虽然难走,但仍留下一点可供回顾的东西。
小段笑了,在裴再床边放下一个橘子。
养伤的日子无聊,小段脚受伤没法乱走,肋骨也断了一根,不咎让他静养休息。
绿豆成了小段的宝贝,他原来还像逗宠物一样逗绿豆,现在已经当兄弟看了。
他嗑瓜子,自己吃一点,给他的绿豆磕一点。绿豆糕,他碾碎了喂给绿豆,摸着绿豆漂亮的毛哄它喝水。
红红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摞纸,不停地演算着什么。
换女陪在小段身边,她拿来一张红红不要的纸,叠成了一只小鸽子。
小段要跟她学,但是不如换女手巧。
红红看见了,围着看了一会儿,问换女能不能把这个纸叠的小鸽子给他。
换女说可以,红红捧着纸鸽子看了一会儿,小心地放进荷包里。
“我这个也给你。”小段说。
“你那个跟狗啃出来的一样,我才不要。”
小段把他的未完成品揉成纸团,扔到红红头上。
“你要把这个小玩意儿带哪去啊,给柳杨?”小段趴在躺椅的扶手边,笑嘻嘻地看红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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