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亭也看了一眼,补充关键信息,“那个男人腰上还别了一把匕首。”
他转头说:“我觉得这人不是五公子的朋友,你看他单手叉腰,靠近匕首,另一只手成半拳放在腰前,双腿微张,分明是个紧绷的姿势,像是一直在防备警惕。”
“这是在咕噜什么呢?”梅绣说,“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记下那男人的样子了。”裴溪亭犹豫着说,“要不我将他画下来,叫人去查查这人的身份?”
梅绣拍掌,说:“我看行!”
裴溪亭说:“那我们先回去吧。”
他在柜台上转了一圈,选了支狼毫,让元芳下楼的时候结账。
三人又回了拍卖行,梅绣走到帘子前扫了一眼堂上的拍卖品,回去翻了册子,距离那手串还有几样卖品。
裴溪亭从包里拿了块梅子糖,给元芳和梅绣分了一块儿,仰身靠上椅背,偏头说:“拿笔墨纸砚。”
屏风外的侍女应了一声,轻步退下,很快就将笔墨纸砚呈上。裴溪亭去一旁的矮桌后落座,开始勾画方才那男人的样貌。
俄顷,梅绣突然扯了下铃铛,说:“一千两。”
侍女拿出价牌,拍卖师扬声说:“东厢丙,一千两!”
“东厢丙,”俞梢云说,“是裴公子所在的雅间,他想要,主子是否要直接让?”
“他穷得叮当响了,如何要?”分明是梅绣想要,太子淡声说,“加价,拍下来。”
第62章 偶遇 小裴上恩州(四)
《玉说》中说赤玉“红如鸡冠, 允称最贵之品”,无可与之比肩者,世不多见。在座非富即贵, 好玉石珠宝者不少,一时竞价不消。
梅小侯爷姿态闲适,俨然胜券在握, 毕竟富贵者不过王侯。裴溪亭也坐等小侯爷抱得美玉归, 不想等众人都下了竞场, 对面还有人能和梅绣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价格已经抬到五千两了, 裴溪亭估摸着差不多了, 但梅绣显然不肯服输,对手也不肯放弃。两方你来我往,价格一路攀升, 已超过一万两,裴溪亭看了眼梅绣, 小侯爷显然是上头了, 非要拿下不可。
元方看了眼梅绣, 好似在看人傻钱多的七彩小金人。
梅绣察觉到元方的目光,下颌一抬, 倨傲地说:“你个小玩意儿,看什么看?”
元方在小侯爷眼里赫然是裴溪亭养的小东西,衣食住行全仰赖裴溪亭,殊不知如今裴溪亭身无分文,已经开始靠着元芳大哥过活。
闻言, 裴溪亭赶紧为自己的衣食父母说话,“他个没见识的,当然是被小侯爷这副胜券在握的姿态给震慑住了。”
元方并不反驳裴溪亭给自己贴的新标签, 梅绣也没有怀疑这话是忽悠自己的,以一声“哼”单方面地结束了这场单方面揭起的“战斗”序幕,继续专注于竞价。
两方争斗间,裴溪亭画好了画,晾在矮桌上。他走到梅绣身旁坐下,说:“这么喜欢啊?”
梅绣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自在,说:“我想拍下来送人。”
这羞答答的、不敢正眼看自己的小模样,裴溪亭愣了愣,直接问道:“不会是送给我吧?”
梅绣还有些不好意思,说:“你猜就猜到了,说出来做什么?”
裴溪亭失笑,说:“你都说我是猜的,那我不问问你,怎么确定自己猜的准不准?”
梅绣无法反驳,沉默一瞬,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
我嘞个老天啊,裴溪亭倒是不心疼梅绣的钱,毕竟小侯爷家底殷实,从前也不是没有一掷千金的风流韵事。他就是不愿承情,毕竟这份情不清白。
裴溪亭忍不住看了眼乌鸦嘴的元芳,劝说道:“这价格抬得太高了,不划算。”
梅绣自来是个挥金如土的主,闻言说:“我喜欢的,想要的,只要能得到,就没什么不划算的……一万五千两!”
梅小侯爷的这则念,裴溪亭无比赞同,可现在的情况是梅小侯爷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还是真的被元芳这只乌鸦的神嘴诅咒了,真的对他产生了一丝基情,现在是要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架势。
他们两人是不打不相识,这些日子处下来,裴溪亭倒是挺喜欢梅绣的,小侯爷有时心大如拳头,可胜在直爽仗义,说什么便是什么,不搞阴损诡计。和这样的人相处,最是轻松愉快,但若是兄弟情,你来我往,谁都不亏心,可偏偏这是基情,他实在无法回馈小侯爷,因此这手串哪怕是拍下来了,他也绝对不能收。
这么想着,裴溪亭正想劝梅绣别拍了,梅小侯爷已经气势汹汹地喊出了“两万两”,而对方紧接着就又抬高了一千两。
梅小侯爷家底殷实,对方显然也不是善茬,最后得益的还是拍卖行,裴溪亭走到帘子前瞧了一眼,拍卖师脸上洋溢着乐见其成的微笑。
裴溪亭走到梅绣身边,假装很可惜地说:“两万两,就我住的那小院子,都能买下十座了。”
他想表示这价格实在虚高了,没必要死磕,没想到小侯爷误会了,闻言说:“你那院子是租的?怎么不早说,回去我就帮你把房契买下来。”
裴溪亭:“……”
“对面到底是什么人?恩州还有这么横的主儿吗?”梅绣摩挲下巴,语气不满。
“一州之大,富贵者难以计数,人家又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们二位要是死磕下去,拍卖行能再修几层楼了。”裴溪亭心想着得先让梅绣停手,便使出一招缓兵之计,“不如这样,先让对方拍了去,咱们私下去找对方商量,看能否买下来。”
“这人一直和我竞价,要么就是钱多,要么就是很想得到,那到时候万一人家不卖,这不就是白白将东西送出去了吗?”梅绣觉得这招不安全,不肯答应。
裴溪亭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对方要是死命不肯出售,小侯爷也没办法。闻言,他笑了笑,说:“可你们俩较劲下去,是能出个结果,但价格绝对会虚高特别特别多,哪怕小侯爷送给我,我也是不敢戴的。”
梅绣闻言犹豫了,但仍然没有完全死心,质疑道:“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瞧你也不是这么节俭的人啊。”
说到这里,梅绣突然产生了一丝疑惑。
裴家家底薄,裴三公子在裴府每月就几两月钱,父亲不管,主母不爱,姨娘自己也没有什么家底,按来说是没有什么补贴的。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怎么就让裴溪亭养出相对来说堪称大手大脚的花法?
他目露疑惑,裴溪亭愣了愣,转念就猜到了他的心里纳闷什么。于是笑了笑,很自然地解释说:“我在家里没什么钱,一应用具都是库房里分派,可我自己能赚,赚钱不就是拿来花的吗?省来省去能省出什么宝贝?”
这话合情合,梅绣闻言不再纳闷,说:“那你阻拦我做什么?”
裴溪亭说:“毕竟是你出的钱,还是不同的。梅绣,我承受不起。”
哪怕是世子,身份比梅绣尊贵,在人前也从未直呼梅绣的大名,裴溪亭却如此唤了。对此梅绣并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认为这是裴溪亭与自己亲近了,可再一听那句“承受不起”,他嘴角一下就垮了,他不是七窍不通的傻子,哪里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裴溪亭不是承受不起,是根本不想承受,这是明晃晃的拒绝!
“你……你还在想着那个心上人吗?”梅绣又失落又委屈又生气又嫉妒又无措,简直五味杂陈。胃里翻江倒海,他一时口不择言,“人家又不喜欢你,做什么非得想着她?”
裴溪亭为心上人拒绝了瞿蓁,此刻又拒绝了他,到底是何方天仙?或是哪里蹿出来的狐狸精,勾住了裴溪亭的心肠!
裴溪亭倒不觉得扎心,说:“他是拒绝了我,但我不打算放弃。我觉得,我还有机会。”
梅绣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说:“你还不打算放弃?还要殊死挣扎?还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还要森林广阔,只奔着那一棵树上吊?还要瓜田富裕,只强扭这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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