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瞎说,没那么严重!”查教练噎得不行,他仍然不觉得自己说了不妥的话,他在普通班骂学员的时候说比这难听数十倍的话都有。不过贺棠的话还是让他收了收脾气,加之看到程乐宣拿着纸巾左擦擦,右擦擦,实在是一副悲弱小羊样子,他摆了摆手,懒得多计较,“算了,赶紧下去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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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程乐宣没有再去过秦序的咖啡厅。贺棠问过他要不要去吃冰淇淋,他拒绝了,说去其他店可以跟着去,那家就不要了。
贺棠本身也没多少动力一个人大热天跑出去,索性变回之前那样点一点外卖或是喝休息室备好的冷饮。
他们俩练车并不是每次都能对上同一天,程乐宣得实习上班,工作日基本去不了,而贺棠大四刚开学没多久,平常多少能挤出半天空闲的时间预约练习。一周下来,程乐宣还在练习倒车入库和侧方停车,贺棠先一步练到了半坡定点停车。
驾校的手动挡汽车基本都是用了很多年的老旧车,学员的操作稍有不当,车在半坡上就容易熄火罢工甚至下溜。
贺棠学半坡定点很不顺,中途屡屡熄火。她的一节课时结束就被副驾驶座的查教练留住,重点讲她的问题。
程乐宣不知道她还在练,一到整点轮换的时间就提前从休息室走到车场,避免迟到。
到了那片区域找到查教练的车,他还未完全靠近,先听见查教练大声训斥贺棠不带脑子,一个错误反反复复地犯。贺棠不是会干受着骂的主儿,马上呛回去“您能不能好好说话”。
车里的火气比天气还要热,程乐宣放慢了脚步。
贺棠转眼看见他,把开一半的车窗往下按到底,语气放轻了些,略带歉意地问:“程乐宣,占用你一会儿,我今天想把这个爬坡练好点儿。后面我的时间给你连着来,行不?”
程乐宣对多一点儿少一点儿不介意,直接应下,“好呀,没关系,你尽情练习吧。”
“谢了。”贺棠想到什么,又说,“哦对,我点了冰拿铁,马上送过来了,也给你点了一杯。我让他们直接拿来这边,你帮我一起拿一下。”
程乐宣点头答应,脑中有一闪而过的念头在想会不会是秦序来送,不过很快念头便消失了。
自从他明确对秦序说出放弃,他和秦序就没见过面。项目组的下午茶他都拜托交情不错的另一位实习生江心欣去拿,作为交换,在和江心欣共同出外勤的时候,他会偶尔帮江心欣的提前离开打掩护。
这期间,秦序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不下楼亲自取餐,也没再给他和同事送甜品。程乐宣也不奇怪,认为无非是秦序在避免他因此多生其他误解。他们俩,也算是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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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场整体不大,每个区域的划分没有相当明确,半坡下面时不时有其他车子绕整场练车。程乐宣怕挡到练车的人,站到了一棵小树底下。过了会儿,他觉得站着累,抱着手臂蹲了下去。
等了大概十分钟,有人喊他的名字。
“程乐宣。”
程乐宣听到这声音,心里咯噔一下。他除了第一天来练车碰到了秦序亲自送餐,后来都没见过,怎么刚才脑子里稍微想了想,这么快碰上了。
他猛地站起身,难说是天热蹲久了还是心绪不宁,立刻感到头晕眼黑。为了不让秦序看出来,他强撑着不适走到秦序面前,也不多看秦序,只说一句:“给我咖啡吧。”
拿过外卖袋,程乐宣刚准备走,秦序拿出一张盖了两个章的临时积分小卡,说:“贺棠的。”许是要解释今日为什么是他来,他简单补充:“她让快点儿送,店里外送员今天不够。”
程乐宣不想理解他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想多了难受,回了句“知道啦”,把积分小卡放到外卖袋里就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程乐宣感觉头更晕了,脚下一个踉跄,人差点儿没站稳。
与此同时,一辆绕场练习的车子变到最外侧转弯的时候没有找好角度,直直朝着他的方向驶来。
“程乐宣,走开!”
程乐宣听到秦序突然大声喊他的名字,呆呆转过身,这时似乎还听到了有人在叫嚷“刹车啊”“刹住”之类的话。
紧接着,车内本该刹车的学员因紧张错踩到了油门,车速不减反增,径直撞上了程乐宣身后的树。
程乐宣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一切,耳边一阵嗡鸣,呼吸不自觉屏住。以往他看电视剧,不理解即将要发生车祸的人为何不第一时间闪躲到一旁,他以为那全是剧情需要,没想到自己真正经历时才清楚人在面对巨大危险的时候是很有可能大脑停转的。
看到车要向自己撞来的那一刻,他迟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得躲。可是来不及了,即便是往后退,身子怕是也会被撞到。
然而车子最终没有撞到他,一个身影从旁边出现,在他被撞到的前一刻冲过来狠狠先撞开了他。
随着周遭吵杂的声音传入耳朵,程乐宣终于意识到自己忘了呼吸。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也没管自己被撞到地上后大腿上蹭出来的擦伤,迅速朝秦序半走半爬地靠近。
秦序倒在变形的车子前,人已昏迷,额头鲜血直流。
程乐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死了,否则怎么会全身痛得无以复加,他抱住秦序,哭喊着叫道:“哥哥!”
第57章
直到身处医院的走廊要回答医护人员的问题时,程乐宣才听到自己的嗓子哑了。
适才在车场,他崩溃地想要给秦序止血,又不敢轻易用自己脏了的手去触碰伤口,只得大声恳求周围的人快叫救护车救救哥哥。他的每一声求助都喊得撕心裂肺,企图下一秒就得到帮助,更希望秦序听到了能够可怜可怜他,当即醒过来。
秦序最见不得他哭,每次见了都要说“不准哭”或者“别哭了”,也每次都会给他擦眼泪。
可是今日,秦序没有反应。
看着秦序一动不动地靠在自己怀里是程乐宣二十一年人生中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情,绝不亚于曾经被秦序赶离S城。他甚至想,倘若秦序能迅速醒来,叫他今晚就飞回英国再也不许回来,他也一定同意,不再怨恨或反驳。
此刻,医护人员问谁是伤者的家属。程乐宣举起手,哑声说:“我!我是他弟弟,我们是远房表亲。”
“有直系亲属在吗?”
贺棠接过话:“我给他弟弟打过电话了,马上就过来,在路上了。”她抬起手机看了一眼,“可能五到十分钟就能到。”
程乐宣等不及,着急地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吗?我也是秦序的弟弟,我可以做的,你们先救救他好不好?”
医护人员说:“你放心,已经在救治了,找直系亲属是得签字缴费,还有后续办住院什么的,他们来直接办了最好。”
贺棠看出程乐宣六神无主,也跟他说了句“放心”,“潘小波报警了,会有说法的。教练和那个撞人的也都在,他们必须得负责。你身上这伤要不要先去处理一下?”
查教练和另一位教练正在走廊拐角处不知道在对撞人的男生说着什么,几个人都是满脸愁色。
程乐宣看了他们一眼,心里仍是无法放下。从前被蚊子咬了都要抱怨痒的人,现下全然不在意自己手臂和腿上的擦伤,他摇了摇头,“我的受伤不严重,我想在这里等哥哥。贺棠,如果你有事情要忙碌你可以先走,这件事情和你没有联系的。”
贺棠看了眼时间,“不急,我等潘小波来了再走吧。说真的,今儿要不是我占了你时间,说不准被撞的还有我呢。”
程乐宣知晓她说这些是有意陪伴和安慰,道了声谢,再多的这会儿也没力气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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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波来得很快,到达后,他跟贺棠简单打了声招呼了解情况,然后余光乜了眼程乐宣,快步去找医护人员。
贺棠见他到了,又安慰了两句程乐宣便先行离开。教练他们过去跟潘小波讲了些话,留过联系方式也纷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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