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点先成了问题。
卧室里的空调吹着冷气,程乐宣盯着天花板,右手缓慢伸到睡裤里。
分明现下所处的环境更隐秘也更舒适,但尝试了一会儿,小小羊没多少兴奋的感觉。倒是联想到睡在秦序那个略有些闷热、空气中还漫着淡淡蚊香味道的小房间,他的呼吸才粗重了些。
秦序到底不是真在身边,程乐宣郁闷结束尝试,去洗了个手躺回到床上,给秦序打去电话。
接通后,先传到耳边的是一阵吵杂的声音以及有车子的喇叭声,紧接着秦序开口说:“等下,我找个耳机。”
说来奇妙,秦序这么随便说一句话的声音反而让程乐宣有了点儿欲望。
程乐宣应了声“好”,乖乖等着,听秦序好像找谁借到了耳机。过了会儿,吵杂声果然小了些。
秦序问:“怎么这时候打来,出什么事儿了吗?”
程乐宣说:“没有出事,哥哥,你现在还在外面啊?”
“对,过来帮姨妈的小摊儿打包。”没等程乐宣提要求,秦序先堵死可能性,“这边很乱,带不了你,别想着过来玩儿。”
程乐宣的小心思刚冒出来就被打消,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小气”便也没再提。此刻他的重心更在和许海洋聊的那件事情上。
他说:“哥哥,刚才我又和国外的朋友聊天了,他问我怎么做,我不懂,所以想打电话问你。”
“说说看。”
程乐宣感觉心脏都往上提了提,磕绊着说:“我的好朋友他,他发现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不知道要不要让那个男人知道。如果潘小波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会怎么做啊?”
秦序说:“他不会。”
“这是假设问题,不是真的。”程乐宣呼吸都有些乱了,“如果小波是同性恋,你支持他还是不理他?”
“这种问题没意义。”
程乐宣半恳求半撒娇道:“你就想想嘛,反正不是真的。”
秦序稍作沉吟,告诉他:“如果小波是,他就不再是我弟了。”
一瞬间,程乐宣的心随着这句话沉入谷底。
“为什么?”程乐宣鼻子酸得要命,嘴唇翕动,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几年前在英国,同性别都可以结婚了,现在有很多人公开喜欢同性别,我以前的学校也有,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就算你不支持,也不要不让他再当你的弟弟啊。”
“你也说了那是英国。”秦序没哄他,“在这儿,我弟不是,也不能是。”
程乐宣伤感透顶,幸好现在没和秦序面对着面,不会在秦序面前暴露太多。他不愿死心,抱着一丝希望换个了说法:“你这么讨厌男人喜欢上男人的事情,一点点都不可以的吗……”
他自我说服,或许秦序只是反感“同性恋”这个说法,详尽到具体事情上也能够稍微有缓和退让的空间。
然而秦序想法坚定,说出的话语调平淡却如同拿一把尖刀猛烈刺向程乐宣的心:“嗯,喜欢不来,不行。”
秦序的弟弟不能是同性恋。
秦序没选支持,没选不理,选择了厌弃。
第26章
临近八月底,程乐宣上的暑期补习课所剩课时不多,一起上课的人比刚开班的时候少了将近一半。程乐宣的妈妈也在最近一次电话里松口他为爷爷尽孝尽够了,可以着手准备随时回英国。
若是早一个月听到这个消息,程乐宣会乐得立刻翘课回家收拾行李,但是现在,他一丁点儿想动身的念头都没有。
回英国意味着离开S城,离开秦序。
这次回去对他来说将迎来极其关键的一年,要兼顾学业、考试和大学申请,最早也得来年接收offer确定大学的选择后才有可能被允许回S城。
一想到这,程乐宣的心脏就生疼,痛感直逼听到秦序说的那句“喜欢不来”。他恨不得眨眨眼就能白白消耗时间,然后明天变成明年,好长长久久和哥哥黏在一起。
然而长久的念头更伤他的心。
那日和秦序讨论过同性恋的问题后,程乐宣哭了一整晚,哭得眼睛肿,嗓子疼。隔天秦序问起,他撒谎说是和伦敦的好朋友聊天聊到太晚没有睡塌实。好在秦序斥责了几句熬夜的坏习惯就赶紧给他拿热毛巾热敷消肿,其他的没空多质疑,也没再提起前一夜有关同性恋的话题。
当秦序站在身后拿着热毛巾敷上程乐宣的眼睛时,程乐宣又想掉眼泪。确认喜欢与不敢喜欢都发生在了同一天,他直感某些事情和关系正在悄无声息改变,而他看不见眼前,尚且无能为力。
程乐宣想过停止对秦序的情感,反正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就对对方有好感,早点儿停掉说不定不至于太过伤心。
无奈,这个想法出来没一会儿就消失得无踪无迹。光是看到秦序每天早上迎着晨光站在家门口等待,他就克制不住再次喜欢上秦序,想依赖秦序,甚至比上一分钟的喜欢更加喜欢。
秦序不让中午喝加超多冰块的冰可乐,程乐宣依然叫嚷着要喝。秦序不许他总想去姨妈家里玩儿,他也还是会恳求,甚至哀求,非要去吃秦序口中的没有必要的“苦”。
所有行为比以前多了一份刻意,动机更多了一份喜欢。不敢明目张胆地索取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只好骗得哥哥的关心和担心,用在意模糊感情概念。
越要越多,越多越爱。
越爱越烦。
可是烦了还是喜欢,还是爱。
小羊终于也懂了什么叫没办法。
这天,秦序提前告知周六当天应该没办法过去,要帮同村街道的邻居忙活婚礼。天气热,他让程乐宣大周末在家里吹空调就好,别去凑热闹。
现如今听到这种话,程乐宣连伤心的情绪都顾不得,满心要跟秦序待在一起。即便是秦序明确说去了没法儿一直照看着他,陪他,他也直说没关系。
秦序倒不是找借口,办喜事的人家和姨夫沾亲带故,他跟新郎也认识多年。他们这边的邻里街坊大多愿意你来我往地互相帮忙,真忙起来连一个完整饭可能都吃不上。
婚礼酒宴摆在村镇的二层小饭店,离秦序家隔着一段距离。起初秦序怕程乐宣乱跑或感到无聊,几乎到哪都带着他,介绍了很多遍“这是我表弟”。直到酒席开始,他得以男方朋友身份陪着去一桌桌敬酒,才单独安置程乐宣。
秦序找了老年人和小孩儿比较多的桌子,比较无烟无酒,同时拜托玉东坐在一起看着点儿程乐宣。
两三次因羊结缘,玉东和程乐宣彼此已然不陌生。尤其某次听说程乐宣是个半个小老外后,玉东更是直接把他当成外国友人来看待,对他比对秦序要温和得多。
玉东没多想便应下秦序的“托付”,说:“喝你的去吧,咱们乐宣弟弟在我这儿,你放一百个心。”
秦序没走,继续有条不紊地叮嘱注意事项:“等会儿上辣菜别让他吃太多,要是他找服务员要冰块儿,直接拦着。他不吃葱姜蒜,最好单独拿一个盘子……”顿了下,他改口:“我等会儿直接让服务员给他拿来吧。”
“停停停!真的是,你至于吗。”这一条条听得玉东眼冒金星,他觉得秦序简直是小题大做,一把搂过一旁程乐宣笑道,“看你哥把你当成什么了,吃个饭还操心这么多,真是爱操心的命。”
程乐宣不习惯跟其他男生勾肩搭臂,缩了缩肩膀想躲开。秦序先一步帮他从玉东手里拉出来,淡声补充:“还有,他怕热,别碰他。”
玉东两手一摊,“得,又多一条。记下来了。”
同桌的一个老大爷说:“小序,我们都在呢,没事儿。”
另一个也热心地说:“是,你去吧,吃饭什么的都带着他一起。”
这时候有人大声喊秦序的名字催他过去,秦序应了一声,对程乐宣说:“别乱跑,等我回来。”
程乐宣点点头,眼看秦序要走了,他心里莫名涌起来一股复杂情绪,连忙唤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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