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如雪落无声。
他说得很慢,很坚定:“I love you, with every single beat of my heart.”
周珞石并没有躲开,他从来不是会躲避亲吻的人,那样太不男人。他只会痛揍想吻他的人,可是他现在很累。
他任由弟弟柔软的唇贴近又离开,并未回应,也并未拒绝。
“想约会吗?”周珞石问。
Bryan愣住,随即激动得全身发抖:“Cannnnnn……I?可、可以吗,哥哥?我真的、真的可……可以吗?”
周珞石站起身来:“你回答想与不想,我来决定能与不能。”
Bryan晕乎乎地抱住他的手臂:“Yesyesyesyesyes!想,想想想想想,老公,嘿嘿,约会……老公!”
“先去吃东西。”
两人乘车来到夜市。
冬季的夜市热闹极了,九十点正是人流最为繁忙的时间,初雪增趣。小吃摊位连成长龙,冒着热气腾腾的白雾。
兄弟俩配合娴熟,分工明确,周珞石排队买烤生蚝时,Bryan在章鱼小丸子的摊前排队。
“哥哥,是沙拉酱。”
Bryan用牙签戳起一颗章鱼小丸子,周珞石微低下头咬住,感受着脆脆弹弹的章鱼块在口中跳动,酥香脆爽。
他把手里的烤肠递过去,Bryan咬了一口,眼睛发亮:“嘿嘿,老公。”
两人端着烤好的生蚝,拣了张角落的小桌板坐下。
Bryan一路笑容没停过,不顾刚烤好的生蚝烫手,夹起浸润了小米辣和小葱的生蚝肉递到哥哥嘴边,又捏着壳的边缘:“哥哥,汤汁很鲜。”
周珞石喝下了递到唇边的汤汁,捏住弟弟的手指:“烫红了?”
“没感觉。”Bryan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把手指伸过去,“老公,吹一下。”
周珞石对着他指尖吹了口气。
Bryan晕晕乎乎:“老公,再、再舔一下!”
周珞石嗤笑,拨开他的手指:“得寸进尺。”
旁边桌的一对闺蜜听到这称呼,频频地看过来。
Bryan字正腔圆的对她们说:“我的老公,他曾经是我的哥哥,是我的god,现在是我的老公。”
那对闺蜜嘿嘿笑着:“你老公真帅!”
Bryan骄傲地扬起头:“Absolutely!”
周珞石安静地用筷子拨弄着纸碗中的烤冷面,想起多年前他带着弟弟进入卧室的那个遥远的夜晚。他拿出一张鬼画符般的纸,上面写着,兄为弟纲。
那时他不会英语,弟弟不会汉语,交流起来那样的费劲。
他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能解释明白“纲”是何意,他翻遍了自己匮乏的单词库,说出了god这个词。
八岁的外国小朋友严肃地重复了一遍:“You are my god.”
七年过去了。
周珞石想,他不是god,就算过去是,如今也陨落了。
顶层的豪华办公室里,林总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对他说,不行。
那是他第一次弯下脊梁,那是青年人宁可断裂也不肯弯曲的脊梁。
可他依然无法拿回父亲的遗作。
这或许只是咖啡馆那位老人一点小小的授意,他就已经溃不成军。
一颗坚定的心能处理所有的意外,踢开所有的障碍。可自从父母离开后,他的心就已经冻住,又在今天下午碎成了渣滓。
在他找回这颗心以前,他没有办法再承担任何爱意了。
无法给予,更无法接受。
接受的前提是配得感,他本来有很多的配得感,因为他从小就被很多人爱着。可是随着自尊的破碎,配得感消失不见。
“哥哥?”
嘴唇上一阵冰凉,周珞石抬起头来,Bryan正举着草莓糖葫芦递到他嘴边。草莓外覆着一层薄薄的糖霜,香甜直扑鼻腔。
“哥哥,咬上面,草莓尖尖。”
周珞石咬了一口,汁水在嘴里爆开,裹着糖霜,甜美极了。
Bryan幸福地咬掉剩下的部分,笑嘿嘿地说:“我吃草莓屁股。”
两人吃完了桌上的东西,又沿着夜市继续逛去,直到吃撑。
Bryan抱着他的手臂:“哥哥,你累了,回家休息,好吗?我为您放洗澡水。”
周珞石抬了下眼,平淡地说:“不是约会么?想看电影吗?”
“我觉得你很累,哥哥。”
“我不累。”
“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情,哥哥,你想让我沉默,我就紧闭嘴。”
周珞石弹了弹他的额头:“我想看电影。”
打车去了电影院,选了一部恐怖片。周珞石本想做一个合格的约会对象,可他还是睡着了。再醒来时灯光亮着,荧幕上滚动着演职员表。
他靠在弟弟的肩膀上,左手被弟弟拢在掌心,以极其珍视的力道。
“哥哥?”耳边传来低声,或许是意识到了即将发生什么,那声音有些紧绷,“心里难受的话,请对我倾诉,好吗?”
周珞石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揉了揉脸,坐直身体:“只是困了。抱歉。”
“哥哥永远不需要对我道歉。只要哥哥别不要我。”Bryan把热奶茶递到他嘴边,“喝一点,好吗?”
周珞石咬住吸管,喝光了奶茶,把杯子捏扁丢入旁边的垃圾桶,他看了看时间,凌晨1点。
“隔壁市最近建了个夜游园,有射击,溜冰,攀岩什么的,听说半夜最热闹,想去吗?”他回忆着约会常去的地点。
Bryan紧张地看着他:“哥哥,回家好吗?绿茶刚才打来电话,问我们在哪里。”
周珞石说:“跟他说我们出去玩了。”
“嗯,嗯,我已经这样告知。”他说,“哥哥累了,回家好吗?我放洗澡水,给哥哥捏肩,捶腿。”
“我不累,睡饱了。”
走出电影院,鹅毛大雪飘落,轻盈地落在树木与屋顶。
周珞石说:“夜游园里可以溜冰,想去玩吗?”
Bryan尝试了几次后,知道无法说服他,便顺着他的话:“我在哥哥身边。”
周珞石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点。
司机说:“太远了,回来空车,油不够烧啊!”
“给你五百。”周珞石把弟弟推上车,“开稳点。”
按市场价来回也就四百而已,司机兴奋地吆喝了一声:“好嘞,咱立刻出发!”
凌晨三点,兄弟俩来到夜游园门口。
这座新落成的乐园灯火辉煌,随处可见五颜六色的冰雕。小孩儿们举着冰激凌咯咯笑着,你追我赶,热闹得不像话。
周珞石说:“想玩什么?那边有溜冰场,会玩吗?我可以教你,学不会,我今天也不骂你。”
Bryan拉住他的手,偷偷看了看他的侧脸,指了指摩天轮:“那个可以吗?”
周珞石皱了皱眉,满眼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你喜欢这种玩意儿?”
Bryan说:“想和哥哥。好吗,老公?”
周珞石默然地想起,这一趟是约会。他是个糟糕极了的约会对象。
“行吧。”
买了票后,进入包间,摩天轮缓缓转动。
摩天轮升高,整座城市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周珞石从小就讨厌一切慢悠悠的东西,摩天轮这蜗牛般的速度让他烦躁不已。等了大概一个世纪,他们的小包间终于到了最顶部。
而他的耐心也已经告罄。
不要再拖了。
他心中暗道。
他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这是第一次,一句话在心里憋了好几个小时。
他看向身边的人。
Bryan的表情三分幸福三分依恋,剩下四分是担忧与不安。
周珞石漫不经心地说:“想吻我吗?”
Bryan的神情空白了一瞬,而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可、可以吗,哥哥?”
“我说过了,你决定想与不想。”周珞石说,“我决定能与不能。”
Bryan挪到他的腿上坐下,虔诚地靠近,在摩天轮升到最顶部的时候,把唇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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