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40)

　　瞧着Alpha的背影，一时间，姜若心中泛起微微的孩子气。书房铺了地毯，走路是没什么声音的。姜若蹑手蹑脚走到郁明简背后。

　　Alpha抽着烟，没有察觉。

　　姜若踮起脚尖，突然从后面一把搂住郁明简脖颈，带着隐隐的笑意，凑到Alpha耳边威胁：“打劫！郁少能交多少赎金？”

　　郁明简正在考虑事情，冷不丁被人碰触，一转身扣住对方手腕。

　　手腕被握得生疼，姜若呆在原地。

　　看清楚是姜若，郁明简松开手，皱眉问：“怎么了？”

　　姜若怔怔没有说话。

　　Alpha看过来时，眉眼里透出被冒犯的不耐与冷意，虽只有一两秒，等郁明简看清楚是姜若，那种冷就消失了——但仍让姜若心底涌起不安。

　　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跟明简开这种一点不好笑的玩笑？为什么在明简很明显考虑事情时，还跑过来打扰对方？

　　“饭好了。”姜若匆匆低下脑袋，不等郁明简接话，就先一步离开了书房。

　　一顿饭吃得安静，餐厅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响。

　　姜若不擅长聊天，总是埋着脑袋，小口小口地沉默吃饭。而郁明简，因自小的家庭教育，习惯了慢条斯理吃东西，也不喜欢在餐桌上说很多话。所以其实平时，两人用餐是不怎么交谈的。

　　这个晚上，姜若却觉得，有一种异样的物质，入侵在沉默的空间里。

　　他感到迷茫、不安，又手足无措。

　　吃过饭，姜若就去了厨房。厨房有洗碗机，把要洗的厨具碗筷放进去就结束了。但姜若想打发时间，便打开流水，一点点地手洗。他花了很长时间待在厨房，直到实在没什么可收拾了，才慢吞吞出来。

　　连接客厅与庭院的是整面落地窗，郁明简正在旁边通电话，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又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Alpha英俊的侧脸显得模糊不清。

　　姜若不知道这是郁明简今天第几支烟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接通的电话，是不是之前就在玄关打过，但当时没接的那个。

　　他没再走过去，带着孩子气，试图跟Alpha开小小的玩笑。

　　姜若静悄悄回房，打开画板。

　　正画着，郁明简走了进来，把姜若从椅子上捞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从后面抱着姜若，偏过头，用鼻梁蹭蹭对方白皙的脖颈。

　　姜若散发出蒸着水汽的橙子味道，浅浅淡淡的香甜，不再如初时不管不顾释放，而是稳定控制着。

　　郁明简有一搭没一搭想——他的姜若哥真是一个Omega了。

　　阴郁、厌烦的心绪，因为抱着怀中清瘦温软的Omega，终于扫去几分阴翳。

　　他抚弄着姜若，低沉问：“怎么又开始画画了？”

　　郁明简难得问画画的事。他跟郁明简的共同话题很少，金融一窍不通，政治也所知甚少，至于体育运动上的爱好，更是毫无交集。只有画画，姜若能多说一些。

　　“我以前都是画插图和短篇，这是我的第一个长篇故事，很想把它完整地画完。”台灯光线映照姜若小巧的面庞，他睫毛一根一根，伴随眨动在眼帘下覆落阴影，“……而且停了三个月，还有读者愿意等，一直留言给我鼓励。”

　　似乎觉得姜若的回答，太过认真，以至于到了天真的程度，郁明简漫不经意地哼笑一声。在他看来，当一个网络漫画家，付出的时间精力与回报实在太不成正比。他甚至不希望姜若继续画下去。

　　姜若喜欢画画，可以给他找一个美术学校，继续深造一、两年，然后开间画廊。他有的是办法让姜若的画变得有价值。到时姜若想画就画，不想画不画，不必再像现在一样，从早到晚、累得够呛地赶稿。

　　“画完现在的故事休息一段时间，”郁明简的唇齿贴着姜若头发，“这种网络漫画，大部分人看完就会忘掉，消遣读物而已，不值得耗费这么多时间精力。”

　　郁明简的语气，带着一种对网络漫画家毫不掩饰的轻视。

　　——你看过我的漫画，读过我的故事吗？

　　姜若僵住了，想要张开嘴，反驳郁明简。可是感受着被Alpha抱住的力量，近乎温柔爱意的口吻，姜若垂下眼睛，注视台灯光影，没能再把话说出来。

　　“好。”半晌，他轻声回答。太轻了，如一根丝线，在空气里无声断裂。

　　郁明简按住姜若后脑勺，亲了亲怀中Omega。姜若的呼吸很快变急，乏力地依偎在郁明简怀中。唇舌纠缠着翻搅水声，姜若脸色潮红，配合地仰起头，口水都从嘴角流下来。他无法再思考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了，体内的骚动，迫使他身体发抖、紧紧搂住Alpha。

　　回到K市已经好几天，他还没被郁明简碰过。因为羞于启齿、自我压抑，心底的欲潮反而更加焦灼。姜若渴望被进入、填满，承受又重又快地撞击，在潮湿黏腻、密不透风的肢体结合里，印证即使回到K市，一切也都不会改变。他仍像在M国治疗的三个月一样，独占眼前的Alpha。

　　郁明简的动作停住了，按着姜若的肩膀，慢慢把人分开一点距离。

　　姜若心中什么东西摔碎似地一响，抬起头，茫然无措地看着拒绝自己的Alpha。

　　“今天不行，我待会要出去。”郁明简把姜若放回椅子上，揉了揉他的头发。

　　郁明简说话时，眼神很暗，一种让姜若感到陌生、不安的暗。

　　“……出去？”已经晚上了，明简还要去哪里？

　　“晚上早点睡，不用等我。”郁明简没有向姜若解释。

　　姜若呆坐在椅子里，抱着腿，像反应不过来郁明简的话。

　　郁明简走到门口时，姜若的声音从后面，很轻，很细地传来。

　　“明简。”

　　“怎么？”

　　“你明天会回吗？”

　　郁明简站在门口，身形背对姜若，隔了两秒，低低嗯了一声。

　　姜若不再问什么了。

　　台灯光线柔软静谧地映照着一小片空间。姜若蜷起单薄的身体，下巴搁在膝盖上，安安静静注视着Alpha的背影远离，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离截止登机的时间越来越近，旅客们都已进去，只剩一个人还坐在候机区域。

　　虽然低着头，但路过的旅客，还是时不时有人回头打量他。即使被帽子和墨镜遮去大半张脸，还是能让人分辨出，留在座位上没登机的，是一个明星般漂亮的Omega男性。

　　Omega似在等人，时不时打开手机。

　　就在关闭值机的前一刻，他等的人，到底还是来了。

　　深夜的机场，冷气打得很低，与夏季夜晚的炎热隔绝为两个世界。Alpha面无表情，眉目间也透出一股凉意。

　　郁明简走到姜舒愿面前，停住脚步。

　　

 

第46章

　　瓦娜帕当前十六岁，还是女子高中一名学生。五年后的今天，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这家靠近海滩，自祖辈一直经营到现在的民宿，也从父母手中，交给瓦娜帕和她丈夫。

　　深夜两点，客人到了。

　　瓦娜帕拢了披巾下楼，推开门时，笑意含满惊讶。

　　她记得眼前的人。

　　五年前，大概也是这个时间，一群放暑假的大学生过来玩，就住在她家的民宿。大学生们看样子家境很好，租了昂贵的游艇出海，又带整套装备冲浪、潜水。瓦娜帕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两人，就连父母都说：“真是般配的小情侣。”

　　青年Alpha与Omega常常一起外出，一起回来。瓦娜帕少女的直觉，却不觉得俩人是情侣，只不过是比友情更暧昧的一种关系。

　　瓦娜帕问：“客人想要看海的房间，还是花园景的？”

　　无人回应她。Omega一进门，目光就死死盯着楼梯旁的木柜，忽然开口：“在那里。”

　　瓦娜帕随姜舒愿目光看去。在那个当地传统风格的大木柜里，摆满各国游客离开时留下的纪念物。

　　一年年过去，柜里的物品摆得满满当当。在最上面的一格，一个小木雕旁，是棕革面的记事本。

　　“那是我的，”姜舒愿颤抖道，“还在那里。”

　　“您想再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