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黎思考片刻,将先前打架弄乱的衣袍整理好,端正说道:“当然。生命触碰了我的私人物品。”
嘴上这么说着,铂黎的心里却是无比期待、渴望见到生命。
分析出期待这种情感的祂在脑海里问自己:为什么?
铂黎分析不出来,祂突然觉得,不是所有东西都必须要用理性衡量。为什么?仅仅是为了顺从心意,机械诞生出了一点情感而已。
一想到生命,铂黎就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祂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生命了。祂无法用数据描摹出千衍的容颜、动作、神态。祂想不起来曾经与千衍之间的纠葛。只模模糊糊地想起,很久以前,祂曾向伪装成机会的命运之神询问过生命的所在。
铂黎突然想仔细回想起那段对话,它的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呢?
机械之神决定对硅基文明降下神迹,祂寻找到机会:“我想得到生命的种子,可以从什么渠道获得?”
——新时代的神祇,你的愿望有两种可实现的途径。
——一是从生命之神手中剥夺走祂的生命权柄。
——二是得到生命的爱,让他愿意赠予你生命概念。
“生命还未陨落?”
——祂尚未诞生。
——你的选择是?
当时的机械之神无比务实地回答:“我都会尝试。”
——……祝你好运。
——【你不会得到好运。】
铂黎想起来祂与生命之间的纠缠了。
为了迎接生命的诞生,祂加速终结旧神纪神祇的陨落速度。
为了达成目的,祂将灵魂分散,主体用来狩猎生命,次体用来潜伏在生命身边得到他的爱。
……祂成功了。铂黎知道硅基文明已经应用上生命概念,得出这个结论。
怪不得,生命会夺走祂的妄想权柄。
怪不得,生命会粉碎了那些并不美好的数据记忆。
“你要去哪里寻找生命?!”游夜在机械身后追问道。
铂黎坚信道:“森之星,生命会回森之星的。”
游夜看热闹不嫌事大:“生命回去了吗?我也要去!”
*
千衍离开了森之星,来到真正荒芜的未开发星域,他对着连空气都不存在的外太空自言自语。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旧神纪的神祇都相信我与祂们终将见面。”
“明明祂们连复活的希望都渺茫的可怕。”
“祂们为什么会相信?”
“祂们凭什么能相信?”
“我想了很久很久才想出来答案。”
“因为命运。”
“诸神与命运做了交易,是吗?”
千衍不需要有人来回答他的猜测,他凭借他的直觉继续推测:“不,不应该说是交易。”
“或许,换作‘赌约’之类的称呼更为合适。”
“命运与诸神立下赌约,祂们赌——生命终将诞生。”
“代价是,诸神陨落,神的时代走向黄昏。”
“于是,应诸神赌约而诞生了游戏之神,成了新神纪的第一位神祇。”
只要理清一点,后面的就更好猜测。
千衍继续说:“而生命,我的诞生,将印证赌约,将带给诸神新的黎明,是吗?”
“所以,我会拥有那么多强大的权柄。”
“所以,分割完权柄的生命神力会变得空前的强大。”
“这只是因为,我将带给诸神新生。”
千衍唇角勾起:“现在我不能确定的只有命运了。”
“……命运,你真的对我绝对偏爱吗?”
金发红瞳的神祇在追问一个答案,但看他的样子,他似乎对问题的答案也不是那么的上心。
因为他……开始将他的神格、权柄给粉碎了。
生命的概念从此处漫延,这里成为宇宙中生机最为浓郁的区域。
原本为金发红瞳的青年带来神圣、权势加身的神格碎成碎片,逸散在太空中,权柄汲取着他的身体力量,碎裂后爆发出史上从未记载过的强大力量。
生命席卷到彗核那里,冰雪之神的神格发生触动,冰雪铸成的身躯从神格中间显现。
生命席卷到幻想种文明,久久未得到神职的阿内拉开始感知到更多的力量,就此确认祂执掌烈焰与酷暑,神名太阳;墨莉亚迟迟未突破的瓶颈轻松破解,枝条与绿叶组成她的裙摆,花朵、宝石与木枝编织成花冠,她掌握自然与繁育,成为木族传说中的自然之神。
生命在各处找到了旧神纪陨落的神祇的灵魂碎片,开始将祂们包裹、孵育新的身体将古老的神祇带回这个宇宙。
生命从机械与游戏身旁经过,铂黎捕捉到强大的生命概念,试图捉住它顺着寻找到源头。但这些概念无穷无尽,即使捉到也难以从众多分叉中发现本源。
游夜惊叹:“生命的力量已经到了能包容这个宇宙的程度了,真是强大!”
赞美有几分真几分假祂自己知道。
没有神祇可以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不会有权柄足以包揽宇宙,生命本来就是不正常的,现在他只是变得更特殊了一些而已。
铂黎不管游夜的叫嚷,开始不计余力地在宇宙中大肆地时空穿梭。
生命权柄碎掉了。
掌握空间权柄的机械之神感知到宇宙中那些权柄碎片的痕迹。
神格和权柄构成了一个神祇的力量体系,它们没有了,那名神祇迟早也会陨落。
“机械,不去森之星了?!”游夜开始跟不上铂黎的速度了。
铂黎:“生命不再那里。”祂强硬地破开森之星中央系统的安防,但在那里寻找不到千衍的踪迹。
生命、千衍,他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自我终结。
作为生命之神,他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生命。铂黎莫名地感受到一股愤怒,但更多的情绪被不可控制的恐慌给覆盖住。
……不要陨落。
……不要陨落!
强大的情绪刺激终于将失去所有过往支撑的泊黎激醒,但醒着的泊黎一无所用,还跟铂黎地位颠倒,指责起主体铂黎理智不稳,失去神祇该有的风度。
铂黎在心底轻声说:【……生命要陨落了。】
泊黎无知无觉:【生命?祂就是你让我攻略的目标?你要杀死的神祇?】
这段记忆曾经被压制过,现在不受控制地重新出现。
铂黎突然感到窒息:【……不是。】
铂黎:【不是的。】
铂黎终于确定潜藏在脑海中的情绪本质:【他是……他是……我爱的人。】
所以祂想见到生命。
所以祂不会追究生命拿走的权柄。
所以祂会为了失去的那段数据记忆而感到惊慌失措、会不想让生命真正陨落。
因为祂喜欢生命。
泊黎:【你失去分寸了。】
铂黎:【不,我没有。】祂将意志与情感与泊黎融合,让泊黎与祂共感。
铂黎确认道:【我只是在坦然地面对内心。】
祂终于锁定生命最终的坐标,时空穿梭至生命身边。
“千衍。”
悬浮着的金发青年被铂黎从未见过的特殊材质的翅翼包裹着身体,成为一个球体。
他没有陨落。
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席卷到铂黎全身。
祂模仿着数据库里的人体关节动作,想要轻柔地将千衍搂入怀里好好检查,及时为他补足力量来避免千衍因力量损耗过大而陨落。
当铂黎快要碰到外层的翅膀时,一对有力的双臂从祂眼前将圆球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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