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说,族长也略微有些紧张,道:“出了啥子事情?”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目光放到了跟在南红珠身后的陆离身上。他眼神戒备地望着陆离,厉声问道:“你是哪里来的生人,为啥子同红珠在一起?”
陆离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此来,是为了找您问一些事情的。”
听了陆离的话,族长微微皱了皱眉,道:“啥子事情?”
陆离也不隐瞒,道:“昆仑胎。”
族长听见这三个字明显愣了一下,而他身后的先尧遗民们也开始了窃窃私语。
陆离虽然听不清这些人在交头接耳些什么,但从他们的反应却也能看出他们似乎对“昆仑胎”这三个字并不陌生。
倒是族长先做出了反应,而后回过神,对着聚集在一起的先尧遗民厉声喝止道:“不要胡乱揣测!都回去!”
他虽然年迈,但是精神矍铄,中气十足,一声呼喝在草原上炸开,如同平地一道惊雷一般有力。
很明显,族长在先尧遗民中很有威望,在场无论是年轻人还是中年人,在听了族长的话之后,一句话也没说,都陆陆续续安静地回到了各家的帐篷里。
而族长则把陆离留在了篝火旁。
族长已经猜到了什么,直接向南红珠询问道:“红珠,是你把昆仑胎的事情告诉这个外来人的?”
南红珠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族长怒斥道:“胡闹!这事情能随便告诉外人晓得么?”
南红珠知道自己终归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低下了头,但还是小声道:“族长,他是好人,我闻得出来。”
族长简直是要被南红珠的话气笑了:“闻得出来,闻得出来。你老当自己是狗么?”他语气十分严厉,说得南红珠的头垂得更低了。
见南红珠如此,族长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这娃子向来主意多,她一旦表现出这副样子,就表示她虽然表面认错,但是心里不服。
终于,族长妥协了,他引着南红珠和陆离坐到篝火旁,听陆离诉说起了他关于“昆仑胎或有异动”的猜测。
陆离说得慷慨激昂,而族长只是在听完之后,盯着眼前旺盛的火苗看了一会儿,便一言不发地掏出了怀里的焊烟。他点燃了烟杆,而后一边抽着焊烟,一边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
陆离没有打扰族长,只是默默地等在一旁。
半晌之后,族长缓缓吐出了一个烟圈,对陆离说道:“你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娃娃,说我们代代服侍的山神马上就要导致生灵涂炭,你觉得我会信吗?”
自然不会。
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陆离都不会放弃。他说:“你可以不信我,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您都应该亲自去看看啊。万一是真的,苍生又该怎么办?”
陆离直视着族长的眼睛,篝火映着他的半张脸,让他的脸半明半晦,看上去坚毅得如同一座雕塑。他的眼睛太亮了,亮得族长嘴里的话便脱口而出了:“三百年前,雪山上确实曾有过一次地动。”
陆离明白,族长这话是在向他透露着一些线索,便连忙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孤鸾那个娃子,念叨着雪山需要祭品,就一个人跑到了山里头去了。”说着,族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她走之后,地动持续了三天,我还以为这次要出大事了。结果有一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地动突然就停了。躲过一劫的时候,我还笑自己想得太多了。结果过了一个月,从无霜城里传来了消息,说地动停的那天,月帝也一块没得嘞。”
说到这里,族长顿了顿,补充道:“虽然对于月帝离世的原因大家都传得风生水起的,但有时候我也在想,他是不是——”
是不是被孤鸾当成了祭品……
当然,这句话族长并没有说出口。但这并不妨碍陆离这么想,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而后抬起头,看向了无霜城的方向。陆离想起了还在城中的徐白和薛野,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总觉得,事情似乎开始慢慢变得凶险了起来。
第131章
这一夜的薛野真的很忙,忙着扎小人。
“该死的陆离,出的什么馊主意,搞得现在我骑虎难下。”
所谓结契大典,可说得上是修者一生一次的大事。结契与双修不同,修士的一生实在是太长了,可以动心无数次,只要你情我愿,便可以有无数的双修情缘。
但结契之人,一生只得一人。所谓结契,须得立下心魔誓,而后将名字刻在命符上。自此,休戚与共,一莲托生。
当然,结契大典上也有不少繁文缛节。因此,在结契大典筹备期间,作为将要结契的双方,需要学习一些结契相关的礼仪和知识,并且,会在这段时间内被要求尽量不要见面。
薛野既然扮作了南红珠的样子,就算是装样子,也要遵循这样的传统,要用南红珠的身份接受这样的教育。
只是薛野是真的顶不住了,他才刚被引到了新的住处,就看见几个月帝宫的掌事女官便跳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说什么都要教他如何双修。她们教便教吧,可这些女官竟然不止教他双修功法,还一个劲地教他双修的姿势。那直白的辞藻,连薛野这个老江湖都听得有些面红耳赤,但那些女官却岿然不动,愣是把那不堪入目的场面描述得如同辩经一般庄重。甚至说道兴起之处还要互相探讨,那讨论的声音于薛野而言,与魔音贯耳无异。
“姑奶奶们,收了神通吧。徐白惯用的那几个姿势就够我折腾的了,要是再多加几个,我怕是要就地散架了。”薛野如是想到。他实在是顶不住,只得趁着女官们不注意,直接三下五除二,走为上策。
而那些掌事女官应是没想到他这么一个“盲女”,逃跑起来竟能健步如飞,一时不察,竟真让薛野给走脱了。
而薛野凭借着自己高超的技艺在月帝宫里辗转腾挪,不一会儿周围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到了这时,他总算能松上一口气了。当然,以薛野的性格,他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替南红珠受这等鸟气。
薛野可说是咬牙切齿地自语道:“陆离!这笔账我算是记下了,你最好别落到我手里!”
言归正传,眼下陆离和南红珠去找销毁昆仑胎的方法去了,而薛野自己则是留下来寻找昆仑胎的下落。其实做出这样的安排薛野也是有私心的。对于昆仑胎的事情孤鸾一定知道得不少,自己借了南红珠的身份接近孤鸾,出了昆仑胎的位置之外,说不定可以借机打探到更多消息——比如,有没有能有将这地生胎收为己用的方法……
当然,一切要等薛野取得了孤鸾的信任之后再议。
打定了主意之后,薛野便立刻朝着整个月帝宫最华美的那间宫室走去。
在薛野的认识中,那既是月帝宫中最为宏伟的宫殿,便定然应该住着整个北境最为尊贵的人。
然而,出于薛野意料的是,这庞大的宫室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陈设都没有,只在宫室最中间的地方安放了一张繁复的供桌,供桌上面供奉着一尊牌位。
薛野走近了些仔细瞧瞧,便看见那牌位上写着:昆吾山玄灵帝尊月曜之灵位。
这一瞬间,薛野才终于明白,这座宫殿里的确住着北境之主,只不过,是上一代北境之主。
可虽然供着牌位,却不见贡品,只在牌位的一左一右点着两盏长明灯,那烛火被风吹动,照得整间宫室的影子不停晃动,明明灭灭之间,凄凄切切。
薛野看着眼前的情形皱了皱眉头,想来是没料到自己竟然还能扑了个空。
正在薛野思索之际,突然一个女声从他身后传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薛野愣了一下,刚想回头,却想起自己如今扮演的是个盲女,只得摸索着微微侧了侧身,用余光观察来人。
来的是玉枝。
薛野充分利用起了南红珠这个身份的优势,撒着娇便把自己乱跑的行为给合理化了:“我就是想找个地方躲个清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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