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古人曰: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父皇太过仁慈,以致于有些人忘恩负义得寸进尺,竟然不想当人只想当伥鬼。事到如今,父皇也到了该出手震一震宵小的时候了。”
“儿臣愿意为父皇排忧解难,虽九死而尤不悔。”
皇帝看了他半晌,忽而抚掌大笑曰:“善。”
次日,大皇子时隔三日再次上朝,直接从冯尚书开始将户部一参到底,满座哗然。
户部尚书冯鄞守面色沉了沉,到底站在那里没有失去仪态。
账本上的数目确切属实,于是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就连冯鄞守也难辞其咎——毕竟他是户部的最高长官,户部不管出什么事情都是他的责任,哪怕这账务问题在他上任之前就有问题,哪怕户部贪赃、私底下挪用国库银两,用官银给官员们放贷的事情皇帝也都是知道的,知道这一切其实和冯鄞守没有太大的关系。
冯鄞守从坐上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开始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冯鄞守连贬三级,虽然仍在京中仍在户部,却已经大势已去,他决定借着停职这段时间好好反思好好想想。
户部成为了大皇子的一言堂,他手底下的人迅速补充位置,大皇子以身入局,成为了皇帝手中的刀,打了一出相当漂亮的翻身仗。
朝臣们再一次为大皇子的能力感慨,言语恭维间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某个纨绔二皇子。
早朝之后,大皇子当着二皇子的面邀群臣参加宴席,还给众皇子公主也都送了请柬。
宴无好宴,薛瑾安原本并不打算去,直到夕云暗中找上门来,长公主下达了命令,让夕云探听薛瑾安的行踪,似乎是有要见面的意思。
“殿下就在昭阳宫,她不来见,偏要探听主子的行踪在宫外见……”灵芝反应很快,“长公主是在防备敏皇贵妃,并不想让敏皇贵妃知道殿下与她有所接触吗?”
薛瑾安微微颔首肯定了她的猜测,“自长公主正是走入台前开始,她就很少入宫了,即便入宫也每次挑敏皇贵妃午休的时间去。”
所以长公主要么见不到敏皇贵妃,无功而返,要么就是浅浅谈两句便离开。长公主有意避开了敏皇贵妃,之前的行为或许还能从她并不想与母亲起冲突还解释,但如今直接找夕云的行为就很明显是在防备。
长公主和敏皇贵妃之间到底还是有了隔阂,且这隔阂有越扯越深的样子。
“殿下,您看?”夕云等待着薛瑾安的指示。
薛瑾安没思考太久,道,“告诉她,我不在宫中。”
夕云有些惊讶于这个回答,犹豫地询问,“殿下不想见她吗?”
薛瑾安却又摇了摇头,夕云彻底迷茫了。
实际上薛瑾安说自己不在并不是拒绝见长公主,恰恰相反,薛瑾安主观是同意见面的,之所以会这样说,是薛瑾安在反向探查长公主掌握了自己多少信息。
薛瑾安晚上一个人翻宫墙去了九添一,一觉睡醒掌柜的便来通报,说长公主府派人来递了拜贴。
“长公主果然知道师父你在这里。”昨天知道薛瑾安会来九添一,今天一早上就直接来了这边的崔醉面色凝重地说道,“师父,来者不善。”
“放心吧,不是针对我的。”薛瑾安摩挲着手指,语气平静无波地道,“长公主准备下场了。”
长公主斥巨资包了九添一的场,人却是下午才来,见到薛瑾安就开门见山问道,“大皇弟的宴会,七皇弟打算去吗?”
“不去。”薛瑾安的想法没有改变,并不想去注定不太平不好消化的宴会。
“七皇弟还是去得好,会很有意思的。”长公主说着意有所指道,“今日的包场费用就当是我请七皇弟前去的定金,邀请你去看一场戏。”
薛瑾安直接了当的询问:“主角是谁?”
“自然是大皇弟和……”长公主温柔的带着笑意声音落进耳朵里莫名带着凉意,她缓缓地缱绻般的念出另一个名字,“冯时。”
第171章
“冯时?”薛瑾安有些惊讶, 这是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名字。
——是,冯鄞守因为大皇子对户部下手而丢了官位,但也仅仅如此。同为为当权者背锅的臣子, 和全族被抄家流放且自己也丢了性命的林若甫来讲, 冯鄞守只是被降了三级, 还在京城做官, 家人也都保住了命,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冯时为了大皇子不惜出卖姐姐违背父母意愿,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屑一顾,不应该会为了这点代价而后悔,成为长公主的马前卒才对。
除非这其中还有其他猫腻。
薛瑾安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之前早朝时候的事情,冯时明明能以犀利的言辞将二皇子堵得说不出话来, 却在之前表现泛泛,甚至可以说一声神思不属反应迟钝。
五皇子诘问四皇子的那些话,看来并不只是吓唬四皇子的。
冯时的数算天赋年少时就凸显了出来,都说他未来必然子承父业, 成为户部栋梁。冯鄞守并非好大喜功的人, 冯时能有这些美名传出, 其才华定然是公认的,他作为大皇子党的中流砥柱,连亲姐姐都献祭了出去,没道理大皇子需要用人的时候, 特意避开他找四皇子。
这只有两个可能:一,冯时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直接伤仲永了,才华根本匹配不上任务;二,大皇子对冯时心存忌惮, 并不能完全信任他,将这种重要账目交到他手中。
薛瑾安在脑中将所有和冯时有关的数据进行了整合,一顿分析之后,得出两者皆有可能,且大概率同时存在的结论,除此之外结论后面还有一条备注:若确定一二原因同时存在,那么一二互为论证,可以得出一系为大皇子所为的可能性为87%。
这句话的备注基本就是在说,大皇子因为不信任冯时,使用手段控制了冯时,直接让冯时“伤仲永”了——其中还有一个隐藏信息,那就是一旦备注情况为真,基本可以判定冯时的脑子是不可逆性损伤。
和死人才能守住秘密对偶的,是傻子才能一窍不通。
这样一来,冯时这个人才的那些名不副实天天坑爹的行为倒是有了解释——毕竟现实里可以不讲逻辑,但小说里人类的种种行为背后总有着充分的逻辑链,否则便会让读者觉得人物扁平立不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皇子这种多疑谨慎的性格,既然早就对冯时有所防备,就算长公主为其铺路,冯时成功的可能性也不高。
长公主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脑子里九曲十八弯的,每一次布局都会追求完美,就说宫宴那一次,薛瑾安都是在事情发生后明白整个布局到底是怎样,这样的长公主对冯时的安排不应该这样简单,并且能被她亲口说出来的,才是最不重要的。
薛瑾安必须得承认,他浅淡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冯时不是主角,或者更准确的说,冯时只是第一幕的主角,在整个计划里,他只是一块拼图。”薛瑾安没有拐弯抹角,他视线直直看过去,眼底清晰刻印出长公主的面部表情,将面部肌肉变化的所有细节都尽数记录。
薛瑾安问道,“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不用试探我,我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长公主笑容温婉,素手给薛瑾安添了一杯茶,半是抱怨半是调侃的话里带着几分亲近,“吃一堑长一智,在你身上吃了这么多亏,我总得有点长进,才配得上当你们的长姐不是?”
薛瑾安没有接话,他见从长公主这里再问不出更多讯息,就直接端茶送客了。
长公主也只是无奈一笑,一副“弟弟不懂事我包容”的神态,很快也起身离开。
很快便到了宴会当日,灵芝同薛瑾安一道前去,去之前灵芝还询问薛瑾安备什么礼比较好,薛瑾安想都没想,直接从小X老师骗……赚来的那堆东西中,随手拿了一块金饼。
“就这个吧。”薛瑾安道。
“这……”灵芝忽略掉送金子是不是太俗这个可能,委婉地提醒,“殿下,此物来路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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