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前几个月还是星盗的古丁斯站在原地,慢慢陷入沉思。
……这些东西,难道是克里琴斯教给小殿下的吗?
话又说回来,官话怎么说来着。
他发完了一条短讯,随后抛起一个悬浮的正方体,整理了一下衣襟,露出一个生疏又熟练的官方微笑。
“亲爱的维亚迪斯先生,”他对着开启录制模式的设备说,“非常荣幸地通知您:您本家本代所有的继承人与部分递送给您的名单人选,将收到一个巨大的惊喜……”
.
沈白第二次踏入欧米洛的回廊。
这座堡垒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空旷而惨白的回廊回荡着沈白的脚步声。
且仅仅只有沈白的脚步声。
他们似乎很早就清楚沈白会来,于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已经是决战的模样了。
曾经拥有数万名研究人员熙熙攘攘的甬道,如今只有尽头一个身影。
沈白停在那个身影面前。
高大的白袍男人双手插在兜里,背后是他曾经开最高会议的大门,也是他们最高指挥中心。
骐博士面色宁静地站在门口。
他注视着沈白。
片刻后,他唇部蠕动了两下,张开口说:“好久不见。”
他以为他的喉咙发出了声音,但随即看见沈白歪了歪头,问他:“您说什么,骐博士?”
他倏地回过神来倒退两步,冷汗顺着全身浸出,后知后觉恐惧起来。
他分不清刚才是他的幻觉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拼命催动短短一段喉咙工作,“啊、啊、我、好久……对不起,我错……”
沈白十分平静地看着骐博士。
他没动手,也没打算亲自动手杀任何一个欧米洛的人。
如此寂静的回廊并非只有欧米洛自己的功劳,还有终于做回本职工作的军官们的功劳。
他们几乎将整个欧米洛说不上话的研究员清扫了一遍,一半人搬空了还能活的实验体,还有一半跟着沈白。
再往外,是将整个欧米洛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军队与停驻在上空的巨剑形状星舰航母。
但这一切都悄无声息,任谁观察,都会发现赛默菲尔墨依旧是沈白未曾抵达的模样,沉默、无望、茫无人烟。
沈白看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骐博士,对方低着头不敢看他,从兜里拿出来的手抖的不成样子,上面掺着几十个针孔。
他注视了一会骐博士,突然大步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拖到一旁,猛地踹开他身后的大门。
厚重的防护门发出巨兽般沉重的吼声,伴随着沉雾斜砸在门内的地上,沈白眼皮都没抬,直直看向最中央的圆桌。
桌子是纯银色的,只有前后两张椅子。
一个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肤色是纯银色的东西正对着沈白,五官精致到令人感到恐惧。
祂反光的唇扯出一个精密的笑容:“你好,沈白。谈谈?”
谈判……?
沈白扫了一遍场地,松开骐博士。
他最擅长的就是谈判。
沈白拉开椅子,平静地坐下。
机器先开口了:“尽管我计算出了数据,但怀着可怜的期翼……你是否将研究员全部屠杀殆尽了?”
沈白微笑起来:“将你的期翼卷进废弃孔吧。”
别说研究员……在沈白还没落在赛默菲尔墨的地面上时,整个小星系便已开始“翻转”了。
准确来说,早在沈白决定插手赛默菲尔墨的事务,这里就成为了“两层”。
一层维持着贵族们接手的假面幻像,真正的赛默菲尔墨却早已被沈白按照计划一步步收拢过来了。
刚才沈白探查到的是最初贵族抵达这里的、过往的残像,所以他只是看着,什么也没做。
威丝曼做局把赛默菲尔墨算计进去已经是超出他的设想了,还让平民上棋盘……
那他便不是威丝曼了。
祂人性化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但我依旧不认为我做错了。”
沈白没愤怒。
“倘若沈域和你……”
“当然。”沈白非常冷静地打断了机器自顾自的话,“如果你指的是位面战争,已经没有必要说了。”
位面战争。
所有的大星系决策层都对这个词态度模糊。
他们会在启蒙教科素材中编写入本星系“赢得位面战争”的惨烈,歌颂牺牲与未牺牲的英雄。
但,倘若你好奇位面战争的具体史料?抱歉,任何先进的情报网都捕捉不到一丝消息,哪怕是古老的纸质情报,也在历史的进程中灰飞烟灭。
机器的眼部似乎闪烁了一下。
祂不清楚这么大一个漏洞,沈白为何不利用。
百年前,祂伪装成人类,在战争中与普斯汀斯签订合约,给他们一个结束战争的人、一个希望;而普斯汀斯需要达成祂的愿望。
那时候的普斯汀斯尚不知晓这场战争的本质。
他们答应了,并且送出了一对双生子。
那是他们那一代天赋最好的孩子,他们给予了这两个孩子非常浓厚的爱。
直到沈途——
直到沈途进入欧米洛又出来,直到一切都落幕,双生子的其中一位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时候,普斯汀斯才恍然察觉,与他们签订合约的人……
是这场战争敌对方的将军。
是的,所谓的位面战争被人类忌讳莫深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这是一场人类与智能机械之间争夺主导权的战争罢了。
而所谓的“愿望”,也只是智能机械将所有人类与人类世界变为“同类”。
但他们签订的合约通过精神力束缚在灵魂之上,尽管普斯汀斯再不情愿,也要配合机器后续交出孩子实验。
谁也不想拱手相让已经取得的胜利,谁也不想冒被机械真正试验成功的风险。
于是普斯汀斯检查了很多次合约内容之后,异常从容地选择了覆灭。
……然而,然而。
沈途还活着,他必须活着。
他曾经还会用这个小名,是因为他还有家。
后来他就只是威丝曼了。一个为了全人类才活下去的普斯汀斯。
“我是普斯汀斯。”沈白看了一会伪装成人的机器,说,“我们同你做过的交易,哪怕只剩一个人,也会一直履行。”
“事实上,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视线您的愿望的办法。”
“我们”、“履行”、“寻找”。
机器敏锐地捕捉到这三个词。
祂的处理机急速计算,某个答案几乎要跃上来。
然后他听见沈白说:“是这样的,您的目标是达成全星系机械化,那么我们给出的处理办法是——”
“将您的核心拆解,构成一个大服务器,在全星系共享,使全星系进入机械时代,怎么样?”
“之前,这一个方法未能达成的主要原因是没有人能拆解您。但现在不一样了。”沈白笑了一下。
他的分体拆解过图灵。
如有必要,顷刻之间他便能拆解掉这个比图灵低级几千倍的机器。
“您的愿望会百分百达成,并且将获得最合理、最大程度的最优解。”
沈白面无表情地说。
机器僵住了。
祂在几秒前还在努力运作自己的处理器,但现在却疯狂地抑制它。
因为祂很清楚这个方法——
……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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