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丁斯笑着侧头,目睹小孩与他未来的嫡系吵吵闹闹。
沈白很随……他们。
尽管威丝曼和……是从最古老的那批家族之一中出身的,但因为很早就上了战场,两位与自己身边的人都很亲近。
亲近到古丁斯接受不了威丝曼坐上那个位置,尽管威丝曼与他追随的君主是血亲、尽管他追随的君主也无心于此。
但也幸好坐在那个位置是威丝曼,否则战争可能要一直打到他们将威丝曼扶到皇位上为止。
沈白从见到古丁斯就清晰的意识到,威丝曼的嫡系与他真正父亲的嫡系是两个不同的分支。
虽然他们会在灭国之灾上一致对外,但是平时……
见面不吵起来就不错了。
沈白将之称为孢子打架。
他的小蘑菇们长出的小孢子们也经常打打闹闹。
有时候,沈白会在古丁斯不给他吃好吃却的确不太健康的食物时生气刺他:“你应该谢谢舅父自己当上了皇帝!”
不等古丁斯吹胡子瞪眼、坐在一旁的克里琴斯一口酒喷出来,沈白就大声道:“要不是这样,你还不是要捏着鼻子把舅父亲自送上来!”
就是这样!
虽然他们两派打的要死要活,但威丝曼真不在帝位上,两派倒是哪边也死活不干。
这下古丁斯无话可说了,在原地走了好几个圈,一副要随时气死的样子。
克里琴斯哈哈大笑,不顾形象地搂着沈白咳嗽着。
几十年以来,他真的第一次如此放肆地笑。
他并非威丝曼的嫡系,但在沈白父亲的部下中算得上开明的。
他笑着拍沈白的背,默不作声。
帝国清洗重建的进程如此慢,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两支派系说什么也不愿意一起共事。
威丝曼不能拥有沈白父亲的军队,沈白的父亲同样拥有不了威丝曼的。
纵使君主们关系十分亲密,也并不代表部下会因此混淆自己真正的君主。
但。
两支军队都会是沈白的。
如果,如果现在他的君主还在……
克里琴斯想。
三个普斯汀斯,一个盛世。
那他真的就是死而无憾了啊。
古丁斯不清楚克里琴斯这种摆弄文职悲秋伤怀的家伙在想什么。
他只是舍不得骂沈白,就逮着哈哈大笑的克里琴斯开骂,骂他背叛他们的主君。
……骂到克里琴斯这次都没上的来直升机。
古丁斯想到这,恨恨地出了一口气,也站起来,完全不管身边发出尖锐爆鸣声的安全员,说:“走,下去会会欧米洛那群机器人!”
安全员流着宽面条泪手忙脚乱地让没有人驾驶的直升机重新飞稳。
沈白笑了一下,似乎也被感染了,不管磨磨蹭蹭从角落重回身边的西装男人,从直升机一跃而下。
第121章 群星闪耀之时(十三)
沈白落地的暴风并没有惊动这座早已陷入死寂的城市。
他自高空一落而下, 除了掀起的风土与几丝夹杂着恐惧的血腥气,连石块都没有破裂,脚下依旧是平平整整的。
手牵着手慢吞吞走的两个人连转头都没有, 似乎一点也不好奇背后发出的巨响到底是什么。
当然, 也可能是死活都行的麻木和滴食未进的虚弱让他们连任何有多余负担的动作都不想做。
周围宛如死城, 没有一盏灯从窗户中透出来。
“然后就这么写:小殿下不忍践踏赛默菲尔墨一草一木,跃入战场时特意消减了冲击力地面完好无损……”
古丁斯掐着烟懒洋洋地指挥记录员记下, 不经意听见一段的沈白唇角抽搐了一下。
他怀疑古丁斯在损他, 但他也不好计较, 毕竟这家伙现在是他的人。
沈白闭了闭眼, 首次在赛默菲尔墨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自他为圆心,还在嘟囔什么的古丁斯声音减小,精神力通过空气介质疯狂扩散,如同真空一般将声音吞噬, 细细密密的城市脉络如同剥去皮露出果肉的橘子脉络般展现在他面前。
北部几乎被掏空的地底世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
如同一座庞然的蚁穴,密密麻麻的小径与方块房屋、中央的圆柱形建筑物毫无反抗地裸1露在他的视野中。
沈白感觉他在摆弄一些玩具。
某种畏惧突兀之间从心中散去了。
所谓的欧米洛, 原来只是一个龟缩在蚁穴的、这么多年都没有走出赛默菲尔墨的垃圾。
沈白沉默着注视了一会那里,突然不再想急切地过去了。
他慢慢扫过其他的地方。
他能听见距离中心城万里远西方某个贫民窟的纷纷扬扬嘈杂痛哭, 听见某个男人掐死他女人时,喉咙中发出的不似人声的悲鸣。
沈白的眼睫颤了颤。
他看见那男人身边躺着一个很小的孩子,也断了气, 他们身边是一片白色的水渍。
然后男人拿起女人手中的刀不带一丝犹豫地砍断了自己的手腕, 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抱住了女人和孩子等死。
然后沈白看见了注视三人走向死亡的所有人的神色与肢体语言。
他甚至能通过这几百个人拼凑出这个完整的故事:一名贵族要女人跟他走,换三十斤羊奶。
女人答应了。
随即贵族又反悔了, 他说他要尸体,要男人和女人两个人的,他喜欢。
他们讨价还价换来了女人先死, 等到孩子能够自己找食物,男人再死。
因为女人活着连自己也护不住。
贵族想了想,突然微笑起来说可以。
随后,等了两天的男人看到了三十斤羊奶、活着但还不如死了的女人与孩子的尸体。
还有贵族欣赏他崩溃表情的微笑。
沈白睁开眼睛。
他侧头看了看古丁斯,眼神淡漠。
古丁斯怔了一下,缓步走到沈白面前,第一次低下头,声音沉沉:“小殿下。”
“维亚迪斯家族是不是资助那边的贫民区?”沈白问,抬手指了指西方。
古丁斯嗯了一声:“是,小殿下。”
“好吧,”沈白说,“我一向是不赞成克里琴斯某些产业的,但是他的珐琅座是不是还有一个红屋很缺少爷?”
那是克里琴斯的产业。
古丁斯久违地从脑海中扒拉出来这点东西。
红屋酒店,珐琅座交换情报最为激烈的地方,某种意义上是皇室的暗桩。
毕竟谁也不知道表面上十分坚定的中立派——克里琴斯——是皇帝的人。
想当然的,作为陪衬或者说、作为另类炫耀自身实力的陪酒少爷们非常缺。
尤其是红屋只收“身份曾经非常高贵,但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来到这里当陪酒”带来极大满足的少爷们。
最初只是威丝曼处理不好直接杀死的人的垃圾场,只是被克里琴斯废物利用了一下。
却因此十分诡异变成了最为火爆的酒店,甚至绝大部分人都是为陪酒们而来的。
古丁斯极为缓慢地垂眸,似乎在思考一些东西:“是的,小殿下……”
“好极了。”沈白轻声说,“让维亚迪斯这一代年轻男孩都去红屋做几十年少爷吧,听说他们非常喜欢这种生活。”
随后,他不再管身后零零散散的人,独自向被扫描出来的某座地下堡垒走去。
除了古丁斯之外,其余人十分默契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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