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虫族仿佛恢复了充斥着秩序与规律的值守,几乎不见人影,只能偶尔看见他们匆匆经过。
这么想的话,这个形态其实也不错。
沈白平静地忽略了第三十只仿佛不经意路过他身边,抚摸他毛毛和小翅膀的手。
那只手甚至摸了摸他头顶的淡灰色蘑菇。
是的,他的彩虹蘑菇在撞伯恩的时候撞掉了,现在长出来的第三颗蘑菇。
修低声哄着幼崽:“小蘑菇也很可爱。”
沈白晃了晃尾巴,“如果不是长在我的脑袋上,那我也觉得很可爱。”
“幼年形态要持续多久?”
“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军团长直起身子,淡淡地瞥了一眼落地窗。
一抹血溅在窗户上。
站在楼梯口的亲兵无声地后退消失,再出现时对着修点了点头。
修收回看着亲兵的视线,垂眸注视沈白。
沈白盯着电视看。
半晌,幼崽突然小声说:“我想出去看看,你知道我说的是哪。”
修抚摸沈白毛毛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收回手,沉吟了一会,又瞥了一眼室外。
沈白蹦跶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修:“我能听见你们动手的声音。”
“今天、昨天。刀锋嵌入血肉的声音,骨肉被撕碎的声音,我都能听见。”
沈白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问道:“我能数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在接近我之前死去。他们是为我而来的吗?”
修嗯了一声。
军团长平静地说:“权力、金钱,更换军团长的利益冲突,以及部分被控制体……”
沈白垂下眼:“为什么全部都瞒着我?”
修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一字一句都是经过筛选的:“我知道你能听见。”
沈白嗯了一声,眼中没有惊讶。
“你听见,是你的实力强大。可我们将你卷入血腥当中,是我们的失职。”
军团长淡淡地说,“我一直知道你能听见我们处决人的声音。”
沈白沉默了一会,也瞥开眼:“我也知道你们知道我能听见。昨晚死了四十五个人。”
修笑了一下,长发落在沈白的翅膀上:“所以我们只是在相互隐瞒。这一次我应当不用去扫雪了吧?”
沈白抖抖小翅膀,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你愿意去看吗?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修的声线很平稳。
“都处理完了,我去看什么。”沈白忧郁地煽动小翅膀,从窗户处飞出去。
他飞的歪歪扭扭,不出意料的碰掉了头顶的小蘑菇。
……第三颗小蘑菇掉了!
沈白瞪大眼睛,连忙努力煽动小翅膀,叼起自己掉落的小蘑菇飞回别墅中。
他要看看第四颗小蘑菇是什么样,才肯飞出去见人。
万一是一颗奇形怪状的蘑菇呢?
那他就立刻宣布第四颗小蘑菇死刑!
第92章 冠冕之上(十五)(捉)
伯恩的私兵中, 大约一半人拥有过后嗣。
出于照顾与扶持幼崽的考虑,他拨给沈白的二十五人都当过父亲。
沈白第一次目睹这二十五人站在他面前时,下意识注意到的并非他们沉默而肃穆的气场, 而是历经过长久的岁月沉淀而而温和的眼神。
他看见的这些人仿佛并非他的亲卫, 而是他的长辈。
当时伯恩站在旁边看了眼怔愣的沈白, 唇角一勾。
他认为自己选对了。
至少幼崽很喜欢他们。
只不过他失算的是,沈白并非一只在军营中长大的虫族幼崽。
幼年化形时期的幼崽大多十分好哄, 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也逐步上涨。
只要给它们一柄袖珍小剑, 再扔到世界意识的幼年体豢养场中, 派两个人守着就完事了。
而现在, 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五十多个精英中的精英却只能对着眼前这只小黑球幼崽无可奈何。
他们围着小小一只沈白,视线停在他身上。
沈白被捧在手心中喂奶。
他小小地煽动了两下翅膀,整只球一扭,将视线瞥向一侧, 表明了自己不配合。
中年男子的军装被抓扯的略有凌乱,他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双手举着沈白小黑球,用带着些胡渣的下巴蹭了蹭。
他的佩剑靠在一边, 出了鞘,甚至还带着血液,顺着血槽流淌在明亮的地板上, 一直淌入厚重的地毯中。
本就殷红的地毯吸饱了血液, 仿佛用力挤压便能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深红色液体。
阴沉的铁锈味弥漫在整栋别墅中,曾经能看见雪的落地窗几乎寸寸都弥漫着血液, 喷溅式的痕迹层层叠加,将整个屋子渲染成令人胆颤的恐怖鬼屋。
沈白还能听见别墅外几乎没有停过的兵器碰撞声,想也知道有多少条大白虫子在别墅地下蛄蛹。
沈白在三楼听得心痒痒。
本来装可爱的时候, 为了自己小心经营的柔弱人设忍着不碰剑就很难受了,现在居然还要忍着!
好想下去砍点东西。
沈白咂摸咂摸嘴巴,忧郁地叹了口气。
但这些都和现在小小一只沈白毫无关系!
这群家伙——修、伯恩……别管是谁,包括他的亲兵们,提都没提过让他去外面围观一下战场。
沈白暗自咬牙。
如果他还是人形,肯定早就自己长腿跑出去了,但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小软球!
还是长了半边翅膀的残疾球!
半小时前,他偷偷从窗户边上溜到外面,连大虫子的影子都没瞧见,就被某位亲兵的无情铁手揪回了屋子。
虽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韦斯顿……不想喝,好苦。”沈白闷闷地斜过去视线,看了一眼另一名亲兵手中拿着的小奶瓶。
小奶瓶看着人畜无害,玻璃瓶中晃荡着宛如液态奶的液体。
只有沈白自己知道那里面的东西有多苦。仿佛聚集了全世界最苦的东西般诡异的味道,揪住人的舌头不散,哪怕冲再多水都残存在嘴巴中。
韦斯顿叹了口气。
他抬了抬眼,看向那名拿着奶瓶的士兵,眼神平淡而冷漠。
士兵却默契地将奶瓶藏到了身后,保证沈白左看右看也找不到它。
眼看那只奶瓶确实不见了,韦斯顿才低下头揉了揉沈白头顶新长出来的小白蘑菇:“幼崽期食用其他食物更苦。”
他从小桌上掰了一半樱桃递到沈白嘴边:“宝宝可以试一试。”
沈白小毛球甩了甩尾巴,一口叼住半颗樱桃抿了抿。
似乎尝不出什么味道,樱桃的清甜似乎都被摘掉了,留给沈白的只有软滋滋的果肉。
但仔细咂巴咂巴有一点细微的甜味。
沈白松了一口气,刚想报告自己的发现,就徒然发现口中的果肉似乎着火了一半烫起来。
他只是愣了一秒,那半块樱桃就似乎在短短瞬间经历了数百年的发酵腐烂,仿佛有人在这半颗樱桃中加了上百瓶苦味剂,散发出一股令人喉头翻涌的味道。
沈白猛地转过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到垃圾桶旁呕出那块果肉,眼神痴呆。
一旁的亲兵默默将准备好的温水凑到沈白嘴巴旁,又好笑又心疼地摸了摸他。
韦斯顿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搭在腿上,无奈地注视着有气无力的沈白小毛球。
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幼年期只有这一个坏处。如果实在不想食用你可以幻化出你自己的蛋壳,那么我们之后便可以使用你的蛋壳作为幼年期的储备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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