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青年音从上方传来,空气波动了一下,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林松玉把符纸扔了 ,豁然站起来盯着他。
[是你!]青年一看见林松玉就感到棘手,谁懂啊,他随便找的交易对象,居然体质如此特殊,怀了天道之子的孩子!
他选林松玉做为交易对象,一则是因为他和谢琢同出一场车祸变成植物人,植物人灵魂离体做任务方便很多,而且林松玉本性善良,于社会有贡献,符合人选要求,可以同时救助。
结果连真容都不愿意露的林松玉,居然怀孕了。用复制来的身体怀孕生子很麻烦——麻烦的不是林松玉,是天道,需要打很多补丁才能让这个意外出现的孩子符合世界运行规则。
因此,一察觉林松玉怀孕,青年立刻就告知了林松玉,给他两个选择:
结束任务,汤玉消失,原身苏醒。
或继续留下,怀胎十月,生下孩子再苏醒。
青年本人比较推荐前者,他觉得林松玉也会选择前者,因为猛地得知怀孕的林松玉好像要气炸了,况且林松玉一直都敷衍任务想早点结束。
出乎意料,林松玉没有立即选择前者,而是说要考虑一下。
“我用这个身体怀孕,不会影响本身的情况吧?”
“会,你昏迷越久,复健越难。”
“哦。”
“谢琢现如今大体能独立生活,我给你一串咒语,七个月之前,你若想离开,暗念即可。若选择留下,注意安全,天道复制出来的身体扛极端风险能力不强,身体会直接消失。”
天道很忙,留下咒语,便由林松玉自行做主。
……
青年看着林松玉:[交易结束,请取走您的投诉。]
林松玉:“我为什么失忆了?”
青年:[您哪里失忆了,您还会投诉。]
林松玉坐下来,“我继续投诉。”
青年伸手:[等等!我查一下。]
[呃。查询到您掉进海里,身体消散时留下孩子的执念太强,记忆化作能量托起了胚胎,被我善后的同事看见救起。]
林松玉一怔,原来记忆也是一种能量,它保护了呼呼,直到被救起来。
如此,他甘愿失忆。
“那你为什么告诉谢琢我不会再回来了?”
青年:[这不是我们的初始约定吗?你完成任务我就告诉他你死了,万万不能让人知道你当过保姆。]
林松玉一噎:“但是我想要孩子,不就说明我改变主意了,落水是意外,我工作期间出了人身事故,你们问都不问一句就结束合同吗?”
青年:[抱歉,没有及时更新你的遗言。你要知道,我们天道的工作也很忙,接触交易者跟接触天道之子的是两个人,我们之间不能沟通,以防受天道之子影响,在选择交易者这件事上有失偏颇。]
林松玉:“你们内部没有传达好,给天道之子谢琢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打击,差点让他精神崩溃,天道应该补偿他,他因为你们在海上滞留了半个月,造成了骨折未彻底痊愈,阴雨天疼痛难忍,你们要消除这一点。”
青年为难道:[我们要是有办法直接改变天道之子的躯体,还用找人照顾吗?况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林松玉冷笑:“原来贵天道还是苦难造就天才的信奉者,谢琢就活该遇到这么多劫难吗?!”
“你们所谓的天道就是负责给天道之子增加磨难的吗?冷眼旁观实在可恨!”
青年:[可不能这样说,我们的工作也很努力!]
林松玉:“给他疗伤。”
青年怕他继续投诉,妥协道:[这样,你给他找最好的方式理疗,几个疗程后,他将痊愈。]
林松玉:“我怀孕是我的问题,还是汤玉的问题?”
青年:[你本身体质特殊,复制出来的汤玉也体质特殊,加之汤玉的存在超乎自然规律,不受监管,松了一道警戒,因而易孕。]
林松玉:“意思是我林松玉,受自然繁衍生息的规律监管,不会再怀孕了?”
青年:[不错。]
林松玉垂下眼睫,很好,他缺席了呼呼的成长,余生只想给呼呼一个崽当爸爸。
青年:[问题已处理,善后结束。]
林松玉看着他即将消散的影像,往前了一步,咚地一声踢到了烧火桶。
“我真的不能恢复记忆了吗?”
他想知道他和谢琢的过去,他不想听谢琢的艺术加工。
话毕,漆黑的海上飘来一团淡淡的萤火一般的光晕,轻轻笼在了他眉心。
记忆纷至沓来,首先是和方才青年一致的淡淡机械音。
两年前,他和天道交易。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维持世界运转的天道。]
[在这场车祸中,天道之子谢琢被意外牵连,骨折严重,需要一个人照顾。]
林松玉:“什么是天道之子?”
[在某个领域有突出天赋和贡献、父母双亡、身世可怜、百折不饶的人,才会被收为天道之子,走投无路之时我们会出手。]
林松玉默了下,这样看来,所谓天道之子,就是个突出倒霉蛋罢了。
“谢琢是吧,你让我苏醒,我给他请一百个护工。”
[不行,我们救人讲究不动声色,不能暴露身份,不能与原身产生牵扯,不能影响原来的世界运转,你愿意交易,我会给你捏一个身体。]
林松玉:“我不会,你就不怕我把他伺候死了。”
[怎么会呀,死不了。]
[其实好处很多呀,你不但能苏醒,还能趁此机会了解未来五十年的生理医学最高成就者,这跟你的公司经营范围息息相关,可以提前锁定风口。]
林松玉察觉到所谓天道是个漏勺,问道:“什么方向的?”
[保密!]
林松玉冷笑一声,“他真的是天道之子?”
[千真万确。]
林松玉:“喔?那你找我,天道是后爹打算整他的吧?”
天道沉默了一下。
[那你不想苏醒吗?]
“想。”难听的话林松玉已经预告过了,“有规定要怎么照顾?”
[没有。]
林松玉:“我要换一张脸做任务。”
用他这张原生的脸却不能使用原生的资源,上哪儿捡这么大便宜。
况且认识他的人挺多的,要是让人知道他给一个穷小子任劳任怨当保姆,他面子往哪搁!
声音也不行,手也不行。
[可以!]
……
林松玉看着眼前黑沉沉的海面,记忆中最后一幕是他在海里逐渐失去感知。
倒不是窒息感,而是沉水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就半抽离了这具无法抵抗极端危险的躯壳。
他逐渐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身体越来越透明。
不行!若是他任务结束在这里,他的孩子就没了!
林松玉使劲挣扎、呼吸,都无法完全掌握这具身体,他宁愿腥咸的海水呛入他的鼻腔,宁愿感受冬天海水刺骨的冰冷,宁愿对抗二十年来对大海的恐惧。
他想留得久一点,哪怕很痛苦,他希望他自己被捞上去。
忽地,一团光晕从他小腹处缓缓腾起,他捞了个空,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的记忆在缺少。
他并不知那是记忆包裹的呼呼,他以为自己灵魂破碎了,那他回去之后还记得发生过的一切吗?
林松玉爆发出所有力气,咬破嘴唇的痛觉让他恢复了一些掌控,用脖子上挂的钻戒在手机后盖刻出自己的名字。
但大约只是徒劳,谢琢永远永远看不见这部沉到海底的手机。
但万一呢!
林松玉从不轻易放弃任何一丝可能!
写着写着,他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也失去了所有感知。
闭眼之前,林松玉只觉得很心疼谢琢,毫无征兆闯进他的生活,霸占他的呼吸,又猝然地离开,又要留下他一个人。
……
涨潮了,海水舔舐着林松玉的鞋尖,不一会儿,漫上了鞋面。
一阵风吹来,湿透的双脚几乎要冻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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