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非得带着这张破桌子吗?”厉曜被宽大的办公桌湮没,只露了上半身在外面。
“抱歉。”蒋穆风起身换了个位置,将厚重的文件放在了一旁,“突然找我什么事?”
厉曜有些欲言又止。
蒋穆风鲜少见他这样,淡定地推了推眼镜:“是不是宥钊辰出事了?”
厉曜点头,斟酌了一下措辞:“我们现在怀疑他是异种伪人,异种占据他身体的时间目前还不确定……现在唯一确定的是他利用职务之便侵吞了东三区五百亿的款项,而且在你们常去的酒吧顶楼,有一个装满了嵌合体的实验基地,但现在还没有查明他具体在其中担任什么角色。”
“他之所以暴露,是因为周三和你去酒吧时,临时用里面的钱给你买了一瓶水。”
蒋穆风沉默了下来,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那块表:“哦,当时他忘记带芯片了,我还问他怎么没犯病给我买水。”
当时宥钊辰愣了一下,开车找了好久,才找到他经常喝的那个牌子。
“蒋穆风,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厉曜开口道。
“没什么不好接受的。”蒋穆风转了转手腕上的那块表,“这块表是我们大二结束前,宥钊辰偷跑出外部区做任务给我买的,他说这是自己第一次没花家里的钱,我那天高兴了很久。”
“厉曜,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蒋穆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宥钊辰和易衡白出去做任务那天晚上,他和我告白了。”
厉曜愣住:“那你为什么不说?”
蒋穆风自嘲道:“你让我怎么说,衡白哥精神源伤得那么重,差点醒不过来,你当时恨不得掀了军部,宥钊辰虽然还是像以前和我相处,但我能感觉到他突然的冷淡,我以为是衡白哥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想着过一段时间就好,可惜他再也没有提起过,我以为我做错了什么。”
“后来时间久了,这件事情也就揭过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做回朋友也不错。”蒋穆风像是在笑,又像是尘埃落地的释然,他喃喃道,“原来不是不喜欢了……”
在校园里热烈又青涩地向他告白的宥钊辰,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在了荒无人烟的外部区。
只是他现在才收到对方的死讯。
车内一片沉闷的寂静。
但还是蒋穆风打破了这片寂静,他说:“宥钊辰家里不缺钱,他更不会干出侵吞公款的事情,说吧,我怎么帮你?”
厉曜对上他冷静的目光,近乎残忍地开口:“当年宥钊辰去外部区出任务之前,拽着我去了银行,让我想办法帮他给你开通了亲属账户,当然没让你收到任何通知,他本来就是个谨慎的人,当时你在勤工俭学过得拮据,他怕自己出事后没人帮你……原则上这是不允许的,但他求了我很久,账户里的钱和宥家没有关系,都是他自己赚的,如果他一旦宣布死亡,你就能合法地继承这笔遗产。”
蒋穆风愣在了原地。
“异种吞噬人类的基因后,也会继承大部分的记忆和部分极其强烈的情感,他坚持每周三和你去喝酒,递给你那瓶水,大概是……”厉曜顿了顿,“大概是宥钊辰死亡前最强烈的记忆,但它们无法理解,所以最后演变成了如此刻板的行为,尽管我们对这种行为的理解多种多样,你的共同账户使用权还被保留着,现在也无法确定是因为异种没能继承这部分记忆,还是在宥钊辰的思维模式下,这对他来说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蒋穆风突然起身,全息投影模糊了一瞬,那边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片刻后蒋穆风又重新坐在了镜头前。
“没问题,我可以帮你们试一试。”蒋穆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眼镜,他攥紧了掌心的那块手表,“还有其他事吗?”
厉曜摇头,沉声道:“你要见见他吗?”
“算了吧。”蒋穆风的声音异常地平静,“我和一只假扮成他的异种认识的时间,竟然比我和他真正相处的时间还要长出那么多,再见的话,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悼念的究竟是谁了。”
那些掩藏在蛛丝马迹里的破绽被汹涌又落寞的爱意掩盖,到头来更像是绝望里的自欺欺人。
“你们当时也不过认识两年,察觉不出异样很正常。”厉曜安慰道。
蒋穆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谢谢你的安慰。”
厉曜:“……”
全息投影关闭,厉曜忍不住松了口气。
梁寰正在外面制定下一步的路线,就见厉曜从车里跳了下来,盯着他打量了半天,梁寰忍不住道:“谈得不顺利?”
“很顺利。”厉曜戳了戳他的脸颊,“咱俩认识才不到一年,要是有一天我被异种吞了,你能认出来吗?”
梁寰转动着地图,面不改色道:“朕已经认识你七年了,更何况有朕在,不存在这种假设。”
厉曜挑眉:“哪来的七年?”
“从130年3月2号川乌地下实验室起算。”梁寰抓住他的手,“你又从哪里算的一年?”
厉曜直觉这是个危险的话题,脚步一换转身就走:“我突然想起关押设备还没有检查。”
梁寰道:“已经检查过了,你回车里休息。”
厉曜转头看向他:“我的精神力波动很大?”
“已经能蹦极了。”梁寰看向他,“厉曜,人的生死各有定数不能强求,在乎的人好好活着就是对逝者最大的安慰。”
厉曜笑了笑:“知道了。”
这两天他的精神力差不止是因为驾驶机甲,梁寰没多说什么,只是一直在尽力帮他维持稳定,十分地体贴。
他去而复返,坐在了梁寰身边,自顾自道:“蒋穆风不见他我很理解,之前你只是精神力紊乱把我忘了,我就已经受不了了,我不去审他——那只异种,是怕气头上直接把他弄死。”
梁寰转头看向他。
“我没打算把假扮宥钊辰和姜初冬的这俩异种弄回军部。”厉曜有些烦躁地抹了把脸,“走什么流程都不如一枪崩了来得痛快——你要是死了我肯定把你烧成灰,你为什么想死?”
这个话题跳跃得太厉害,梁寰愣了一下:“什么?”
“黑皇里面有你安乐死的申请书。”厉曜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沓皱巴巴的纸,扔到了梁寰身上,他拧眉盯着梁寰,神情万分不爽。
看得出来他已经忍了很久,可惜精神力枯竭带来的副作用太大,哪怕有梁寰帮他维持着,在宥钊辰的异种伪人刺激下,他也已经濒临紊乱状态,任何回答都可能让他彻底爆发。
梁寰拿起那叠申请书,将上面的褶皱平展开,不疾不徐地解释:“这只是当初设想的一种解决方式,当时我连最基本的精神力平衡都无法做到,并非——”
他话没说完,忽然被厉曜捧住了脸。
中午的阳光正盛,周围是成山的尸堆和泥泞的血泊,神色狠戾的佣兵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仿佛透过那具温和鲜亮的皮囊,看见了里面暴虐挣扎的、残缺的灵魂,他拧紧了眉,带着几分认真的烦躁:“给老子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活了两世的帝王微微仰头,被对方眼底的热烈照得有些无所适从,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然地蜷起,有些茫然地笑了一下。
“好。”
第85章 虚弱
厉曜忍不住使劲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梁寰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厉曜挑眉:“干什么?”
“别休息了,陪朕看地图。”梁寰拽着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厉曜叹了口气:“你们当过皇帝的人都这么霸道吗?你的大臣们会不会在心里骂你?”
梁寰将面前的地图放大:“他们不止会在心里骂,还会指着朕的鼻子骂。”
厉曜惊讶地看着他:“你就让人家骂?不都是要砍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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