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殊缓缓松开了他。
他搓了搓带着睡痕的脸,把未打理的头发揉得更乱,他的发丝有些长了,尾稍都能过锁骨的位置,金色的阳光打在他单侧的脸颊,每一根翘曲的发尖都闪烁着明亮的光点。
“身体适应得怎么样?”
池殊的思绪有些乱,不安宁的心跳让他难以忍受房间内的安静,随口开启了话题,仿佛这样就能使心情平复下来似的。
“很完美。”余渊说,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苍白的手掌,而后抓住了青年的手指。
虽然凉,但池殊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体温。
“我一醒就过来见你了,”他说,“我很想你。”
男人低沉的嗓音掠过他的耳畔,池殊耳根发麻,他感觉房间里有些热,掩饰性地嗯了一声,发觉从刚才到现在,对方视线都没有从自己的身上挪开。
直勾勾的视线缠上他的皮肤,仿佛要将他从外到内一层层剥开,毫不遮掩自己的侵略与占有欲,后颈莫名其妙地开始烫,他忍住了去摸的欲望。
“你现在是个人类。”池殊定了定神,“所以你不能再用那种眼神看别人。”
“你不是别人。”余渊说。
“你总要见更多人的,你要学习如何……融入社会。”
“那你能教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那种赤裸直白的视线又来了,好似是为了弥补这四十多天没有看到青年的时间似的,他直勾勾地注视着那人。
心跳紊乱了一拍,池殊刻意不去看他:“……可以。”
他还需要确认一件事……
于是青年凑了过去,双手搭在余渊的肩膀处,缓缓地将脸贴近他的左胸口,当耳朵触上胸膛的一瞬间,他闭上眼,仔细地听着来自那里的声音。
当第一声细微的砰咚声顺着空气令他的耳膜震颤的时候,池殊睁开了眼。
而后是第二下,第三下。
砰咚。
砰咚。
……
他长吐出一口气,抬起头,一点点地直起身子,对上了男人幽紫色的眼眸。
池殊的右手滑下,掌心贴在对方胸口的位置,很快,就感受到微弱的震颤声穿过血肉,一下又一下触碰着他的手心。
“它在为你而跳动。”余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池殊笑了。
他把手收回,抻了个懒腰,从床铺上轻巧地跳下,赤脚走到窗帘前,哗的一声拉开,金色的阳光倾盆而入,瞬间填满整个房间。
青年沐浴在光下,眯起眼睛,他的虹膜也显出一种灼灼的金色,余渊望着他,阳光给他身体舒展的轮廓瞄了层金边,让他看上去格外明媚而耀眼,池殊歪了歪头,用唇形说:
“欢迎回来。”
******
家里多了个人,自然要添置相应的用具。
首当其冲的是买衣服。
当天中午池殊就带余渊去了附近最大的商场,来到男装区,把他往前推了推,让店员帮忙量尺寸。
他被拿着软尺的男店员带进了一个隔间。
与池殊分开让他感到焦躁,但对方向他保证这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这五分钟里他需要听从店员的指令,余渊勉勉强强地同意了。
在来的路上,池殊就反复警告过他,不许用那种恐怖的视线瞪别人,也不许随便乱放低气压,更不许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人类表达善意最直接的肢体语言是微笑。
如果不知道该说什么或做什么的时候,微笑就可以了。
“要微笑,微笑?像我这样,懂吗?”
想起池殊的话,余渊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微笑。
店员拿着软尺的手猛地抖了一下,脸都白了:
“不,不,先生,我不想对您做什么的,请您把手抬起来,我需要测量腰围……”
店员测量的动作十分迅速,恨不得立刻摆脱这位散发着煞气的客人,不到三分钟,他们就从里面出来了,店员抹了把头上的汗,有种自己刚才在鬼门关里走了遭的错觉。
然后就是漫长的挑衣服试衣服的环节。
余渊偏好简洁深色系的衣服,池殊的眼睛精准得堪比尺,一件件地丢过去让人试,每件上身的效果都意外的合身。
左右池殊有钱,把这家商店清仓了都没问题,顺带他也给自己买了几套,拎着大包小包往车子后备箱一丢,然后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会用筷子吗?”
“会。”
“会用刀叉吗?”
“会。”
得到两个肯定的答复后,池殊松了口气,至少吃饭这方面不用他手把手教。
他刻意想让余渊融入人类社会,于是没订包厢,选了家自己吃过感觉还不错的西餐厅,从走入到离开,收获了源源不断的打量的目光。
主要原因还是余渊的发色和瞳色太惹眼了,还有那俊美尖锐到带着非人感的外貌,跟周围的人简直就不像一个图层的。
不过余渊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就算注意了也不会在意,他只会警惕暗搓搓打量着池殊的那些人,在他们前来搭讪前,释放气场攻击让他们知难而退。
下午,池殊带他去了一家手机店,在余渊的要求下,买了和自己同款的手机,花了不到半个小时,教会了那人如何操作。
买新号码需要身份证,这时池殊才想起余渊还是个黑户,
以他的手段给对方弄个新身份不是问题,但池殊现在是守法公民,查了下时间,预约了第二天上午的□□申请。
办事大厅内,叫到他们的号后,池殊推着余渊摁到了窗口前的座位上,自己站在旁边,以防出什么情况。
工作人员虽然给不少外国人办过证件,长成什么样的都见过,但看到面前银发紫瞳的男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开始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
“姓名?”
“余渊。”
“性别?”
“男。”
“年龄?”
“不知道。”
“不知道?”工作人员推推眼镜,“先生,请您态度认真点,生日呢?几几年生的总知道吧。”
余渊:“不——”
在他说之前,一旁的池殊打断了他,流利地报出一串日期,表示对方前几天摔坏了脑子,记性不太好。
信息登记完毕后,工作人员告诉他可以去拍照了。
余渊重复了一遍那个日期,看向池殊:“这是你生日的后一天。”
“是啊,这样我就可以连着过两个生日了,你也一样。”青年弯眼,推了推他,“到你了,去拍照吧,记得笑。”
尽管如此,拍摄的过程还是不太顺利。
摄影师皱眉盯着对面那个眯起眼睛、僵硬地半勾唇角的男人,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她明明是在一个合法公民拍照片,而不是帮杀人犯拍入狱照。
“笑,先生,请露出真挚的微笑!你的笑太假了!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余渊想到池殊说的笑的时候露出牙齿才显得真诚,于是嘴角上扬了几分,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折腾了将近五分钟,摄影师彻底红温了,抓狂地手舞足蹈:“笑!笑!笑!”
一直都在旁边围观的池殊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
他走到摄影师的背后,开口:“余渊。看我。”
于是余渊的视线投了过来。
摄影棚雪白的光晕下,青年面颊的绒毛都仿佛清晰可见,他茶色的眼睛犹如干净的池水,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池殊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此时此刻,这世间的一切在对方的笑容下都显得黯然失色。
心口升起一阵莫名的悸动,下意识地,余渊弯了弯唇角。
抓住这短暂的一瞬间,摄影师按下了快门。
咔嚓。
那一刻的微笑永远留在了证件照上。
******
池殊终于过上了少年时期梦想的生活。
他在海边买了套海景房,远处是朦朦胧胧的连绵雪山,这里一年四季如春,房子周围簇拥着大片肖似铃兰的花朵,花期很长,开放的时候,白的粉的红的连缀成一片缤纷的海洋,就像天上坠落的星星长出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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