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地走在熟悉的校园里,看到路上挽着手臂说说笑笑的学生,裴远溪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不喜欢怀念过去,但此时还是难免回想起那四年的时光。
那是他最轻松的一段时光,远离家中,每天需要烦恼的只有学业和未来,其他的重担都能暂时抛到一边,如同新人生一样充满希望。
后来开启了一段恋情,第一次体验到被人珍视的感觉,就像做梦般幸福到不真实。事实证明,那确实只是他的一场梦。
如今再次站在截然不同的路口,也是时候跟过去彻底告别。
他跟黎成滨的婚礼近在眼前,不可能任由贺觉臣一直纠缠下去,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管贺觉臣是什么想法,他们都应该做个了断。
走到西门附近,远远能看到餐厅招牌的闪耀灯光,再走一段路就到了餐厅门口。
裴远溪想起上次来这里还是跟两个舍友一起,在门口遇到了贺觉臣一行人,就拼桌吃了餐饭。
那时候他们还是被旁人艳羡的恋人,没想到再次来到这里,会是以这样尴尬的关系。
还没到饭点,餐厅里除了一个社团正在聚餐外,就没有其他客人。
裴远溪在贺觉臣帮忙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菜单,看了一眼便递给对面的人。
他提出来这里,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贺觉臣把事情说清楚,不是真的想吃晚饭。
然而贺觉臣接过菜单后,倒真的认真看起来,来回翻了几遍才朝服务生招手,翻着菜单点了几道菜。
裴远溪在旁边静静地听着那些菜名,发现大部分都是合他口味的菜。
他不知道贺觉臣什么时候记下了他的喜好,又或者根本不用花心思记,像贺觉臣那样脑子聪明的人,跟他在一起那么久,总会有点印象。
服务生帮他们点完单后便离开,贺觉臣把菜单放到一边,拿起茶壶给裴远溪倒了杯茶。
“我们很久没有像这样一起吃饭了。”他的声音很低,其中夹杂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难过和委屈。
裴远溪垂眼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刚才一路上,他听到贺觉臣接了几个电话,应该是今晚有工作安排,但都被贺觉臣推到了明天。
他不打算占用贺觉臣太多时间,思索着要从哪开始说,才能尽快把事情说清楚放对方离开。
社团那桌传来一阵哄笑声和玻璃杯相碰的清脆声,有人兴奋地站起来吆喝着什么,热闹将他们这桌衬得愈发寂静。
服务生很快端来一盘盘香气四溢的菜肴,热气腾腾升到空中。
裴远溪没有拿起筷子,等所有菜都上齐之后,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
一块挑了刺的鱼肉放进他碗里,他抬起头,看到贺觉臣的袖子挽到小臂上,面前的桌上全是小刺。
他低头看了碗里片刻,在对面的注视下夹起那块鱼肉,送进嘴里。
碗里又多出几箸不同的菜,甚至细心地挑掉了葱花。
他们以前没少一起吃饭,但现在两人的角色像是对换,一个连桌上有几道菜都不清楚,一个恨不得每道菜都让对方尝一口。
裴远溪轻轻皱起眉,挡了一下贺觉臣伸过来的筷子:“我自己来。”
骨节分明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收了回去。
“什么时候回A市?”贺觉臣似乎没什么胃口,把筷子搁到了一旁。
“明天。”
贺觉臣安静一瞬,又问:“去我那歇一晚?”
“不用麻烦。”
除了回答他的问题,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像是在完成任务般一问一答。
贺觉臣心里像被烧红的针扎了一下。
那原本应该是他们共同的家,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生疏地分你跟我。
裴远溪没吃几口,也放下了筷子:“我……”
“你……”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停下来看着对方。
“你说。”裴远溪点了下头。
贺觉臣抿了抿削薄的唇,黑眸深处划过一丝反感:“你跟那个人……姓谢的,现在怎么样了?”
裴远溪怔了一下,才想起之前为了让贺觉臣死心找的借口。
在谢向星刚结束实习的那段时间,他们还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但最近都没收到谢向星的消息。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欺骗贺觉臣,但不管是向贺觉臣坦白他们没有交往,还是告诉贺觉臣他们已经分手,在这个场景下都有些奇怪。
他的视线微垂,只说:“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话音落下,就看到贺觉臣紧绷的肩颈线条微微放松,眉眼也舒展了一些。
他将贺觉臣的反应尽收眼底,桌上的手指轻轻蜷起。
他不知道贺觉臣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也许是跟同龄人一样,想要追求征服的快感,所以才会在看到机会时松口气。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弄明白过贺觉臣心里真正的想法。
但不管怎样,贺觉臣都注定会失望,因为他没法再继续奉陪了。
“学长,我认真反省过了。”坐在对面的贺觉臣忽然又开口,英挺的眉眼微垂,嗓音低哑,“我知道我那时候的行为,给你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是我太自私,辜负了你的真心,我向你道歉。”
裴远溪的眼睫颤了一下。
都过去那么久了,道歉对他来说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但低头认错不像是贺觉臣的作风,他不明白贺觉臣怎么会向他这个分手许久,又没有任何用处的前任低头。
贺觉臣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只要能让你解气,要我做什么都行。”
桌上安静下来。
另一桌又爆发出一阵起哄声拍桌声,服务生端着一打啤酒朝那边走去,玻璃门打开,一对情侣有说有笑地走进来,在他们隔壁桌坐下。
裴远溪垂眼看着桌面,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他想告诉贺觉臣,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但即使他不说,贺觉臣也很快就会知道。
等他跟黎成滨的婚礼公布,贺觉臣就会知道现在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还不如早点换一个目标对象。
漫长的沉默几乎要让人窒息。
放在桌上的手忽然被滚烫的手掌捉住,他倏地抬眼,对上了一道炙热的目光,黑眸里映出他的身影。
“我们能不能……”贺觉臣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和动作都小心翼翼,“能不能和好?”
第70章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也没有等到任何回答。
贺觉臣看着那双情绪很淡的眼眸,心脏一紧,随之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握紧了掌心里冰冷的手, 却只是徒劳, 那只手仍然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抽了出去。
随着柔软肌肤的触感完全消失, 他的心里也仿佛塌了一块, 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你还在生我的气?”他喉咙发紧,挤出来的声音干涩低哑。
裴远溪低垂着眼睫:“你想多了。”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就算他再小心眼, 也不可能一直放在心上。
贺觉臣的手紧握成拳, 手背青筋凸起:“那为什么……”
“我们不可能回到从前。”裴远溪平静地陈述事实。
这是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的事, 但还是第一次被残忍地挑明。
贺觉臣的瞳孔微缩, 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红印。
他知道他做过的事无法轻易原谅,所以不奢求裴远溪立刻接受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弥补和改正的机会。
“……只当朋友也不行吗?”
裴远溪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指尖微微绷紧。
如果从一开始, 贺觉臣提出的就只是当朋友, 也许他们的关系还能维持得久一些。
然而在清楚对方不适合做恋人后,再说做朋友,就难免有些牵强。
“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是少数,更别说我们了。”
更别说像他们这样,几乎在所有人面前撕破脸,没给对方留下什么美好回忆的前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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