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贺觉臣才又开口:“恒钧的人给你打电话了吗?”
裴远溪的脚步缓缓停下,一直垂着的长睫抬起,倏地看向身旁的人。
贺觉臣对上那双浅淡的眸子,心里一动:“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你有什么立场管我的事。”那道清冷的嗓音像流淌的冰泉,将血液都冻结。
贺觉臣怔了一下,皱起眉头:“我没想管你,只是想帮你的忙,因为你是我男朋友。”
话音落下,一时谁也没有开口。
头顶的老旧灯泡又闪了闪,对方的脸时不时隐进黑暗中,看不真切。
贺觉臣看着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下意识不想听见裴远溪的下一句话。
他上前一步握住裴远溪冰冷的手,软下声音哄道:“学长,不要生我的气了……”
裴远溪抽回了手,他心里也跟着一坠。
“男朋友?”他听到对方轻声重复了一遍,长睫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映着清泠泠的月光。
贺觉臣想打断他的话,但还是听到那道好听的声音接着说道:
“贺觉臣,我们已经结束了。”
第26章
宿舍楼下人来人往, 进进出出的人都好奇地侧目,视线快要将两人烧出一个洞。
裴远溪说完那句话就撇开了脸,不想去看那张曾经放在心尖, 此刻却仿佛在将他心脏凌迟的脸。
他觉得他该跟贺觉臣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
前段时间太忙, 一直没来得及跟贺觉臣说清楚, 才会导致贺觉臣有这样的误会。既然现在说清楚了, 他们这段荒诞的关系也总算是了结了。
本应该如释重负,但在重担卸下的同时, 内心深处也隐隐传来闷痛。
这段被他寄以重望的感情, 终究还是不会有结果。
宿舍楼的玻璃门被风吹得咯吱作响, 裴远溪转身想走进门里, 却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拉住。
“你说什么。”贺觉臣压低嗓子, 利落的下颌线紧绷起来,漆黑的眸紧紧锁着他。
随着这个动作,周围人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不愿错过这出等了几天的好戏。
坐在门卫室的宿管阿姨也扶着桌子起身, 紧张地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仿佛随时准备着冲出来喊一句“同学不要打架”。
裴远溪第一次发现跟贺觉臣说话是一件很累的事。
那句话应该没有任何歧义,贺觉臣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懂。
但这段关系结束得不明不白,总不能让最后的告别还拖泥带水,他不介意再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
裴远溪停下脚步,抬眼看向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的贺觉臣,一字一顿:“我们分手吧。”
话音落下, 他清楚地看见贺觉臣的瞳孔骤缩,扣在他手腕上的大手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他毫不怀疑贺觉臣会在下一刻发怒。
但在几个呼吸间,眼前的人又恢复了冷静, 贺觉臣淡淡道:“学长,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裴远溪心头腾地升起一阵浓浓的疲倦。
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这段感情会由他来开口说结束,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会提那两个字。
可如今走到了这一步,贺觉臣竟然还觉得他在开玩笑。难道贺觉臣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把感情当成儿戏吗?
如果只是一场游戏都能让他这么痛苦,那他再也不想玩下去了。
他想挣开扣在他手腕上的大掌,但那只手纹丝不动,指节在他手上留下一圈明显的红痕。
曾经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现在成了想让他逃离的桎梏。
“放开。”裴远溪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
贺觉臣定定地站在原地没动,想去看裴远溪的眼睛,但在裴远溪撇过头后,只能看到那雪白的耳廓。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裴远溪冷漠的一面。那时候他费尽心思撬开了裴远溪的壳,解开了裴远溪心门的锁,在裴远溪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可现在又仿佛倒退回了最开始的时候。
以前他拥有过裴远溪的爱意,见过裴远溪温情的一面,被裴远溪无条件地包容过,现在那一切却都被无情地收回。
如今裴远溪看他的眼神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
“我们谈谈。”贺觉臣手上微微用力,想把人带到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说清楚。
他知道裴远溪为什么生气,可他该补偿的已经补偿了,该解释的也都解释了,就算生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也许等裴远溪冷静下来,就不会再说这样冲动的话。
裴远溪站着没动,只是重复道:“贺觉臣,放手。”
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视线,让他回想起站在包厢门口的那一晚,那些或同情或怪异的目光扎进他的身体里。
只是一段付出了全部真心的感情而已,为什么会让他这么狼狈。
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个身影从宿舍楼里走出来,见到他们时脚步一顿,接着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干什么呢你?”
贺觉臣皱眉看过去,认出这人是裴远溪的舍友,也是那天在包厢指着他鼻子骂的人。那时他没有跟这人计较,现在这人竟然还敢跳出来。
他脾气向来不算好,在裴远溪身上积压的怒火就快要被点燃,又想起这人跟裴远溪的关系好,现在发火只会让裴远溪对他更加反感。
“这是我们的事。”在那人警惕的眼神中,贺觉臣只是沉声道。
忽地听见裴远溪声音很轻地开口:“没有‘我们’。”
他怔了一下,看向面前始终垂着眼的裴远溪。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裴远溪趁他怔愣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将手抽了出来。
贺觉臣低头看向空荡荡的掌心,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块。
平时裴远溪几乎什么都会顺着他,现在却三番五次地拒绝他,连半分心软也没有。
即使不愿意承认,他也终于隐约察觉到,裴远溪似乎是真的要抛下以前的一切,也要抛下他了。
从未有过的茫然在眼里一闪而过。
“听见没有?有多远滚多远,别再来烦我们远溪了。”程安志迅速把裴远溪扯到身后,手背朝外摆了摆,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没发生这件事之前,他还很崇拜贺觉臣,甚至还把贺觉臣当成半个偶像,认为贺觉臣和裴远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那时他所欣赏的贺觉臣身上的特性,到现在都成了他眼中的缺点。
刚才他看见裴远溪跟贺觉臣站在一起,还吓了一大跳,以为裴远溪又心软原谅了贺觉臣,听到裴远溪的话才放下心来。
对待人渣就该是这样的态度,不然以后只会再受无数次伤。
贺觉臣回过神来,森冷的眼神落在程安志身上,像黑夜深处眼睛闪着寒光的野兽,无声无息,却让人心惊。
程安志打了个寒颤,几乎觉得站在面前的是一头野狼,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撕咬他的喉咙。
他咽了口口水,还是梗着脖子挡在裴远溪身前没有动弹。上次在包厢已经骂过更难听的话了,也不差这一次。
然而那道阴冷的眼神在他身上只停留一瞬,又越过他看向后面的裴远溪,似乎在执着地等着什么。
“走吧。”身后传来声音,程安志的衣袖被扯了扯,裴远溪拉着他朝宿舍楼里走去。
虽然程安志才刚从宿舍楼里出来,但也没出声,转身跟着裴远溪溜进了宿舍楼。
回到熟悉的环境,程安志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又往门外瞅了瞅,确认没人跟过来,才松了口气。
“远溪,你们怎么碰到的?不会是他在楼下蹲你吧?”程安志摸了摸胳膊上竖起的汗毛,还有些心有余悸。
裴远溪摇了摇头回答:“路上偶然碰到的。”
他不觉得贺觉臣会特意在某个地方蹲守他。
像贺觉臣那样的大忙人,不会有闲心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贺觉臣花在他身上的时间都有限,更别说分手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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