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溪微怔了一下:“你会做饭?”
贺觉臣轻轻嗯了一声。
裴远溪半信半疑地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春节这几天超市都不开门,所以今天买的这些东西除了做年夜饭,还要支撑接下来的几天。
贺觉臣取下岛台旁挂着的围裙,低头给自己系上,走到洗手池前忙碌起来。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这间房子里第一次有了别人发出的动静。
裴远溪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
电视声给房子里添了些热闹,他的目光却没有看电视里的节目,而是落在半开放式厨房里的那道身影上。
那道宽肩窄腰的背影站在洗手池前,正在处理等会要下火锅的食材,处理好的食材装进大大小小的碗碟,摆在岛台上。
接着,又热锅烧油炒了几道菜。
裴远溪收回视线,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厨房里竟然没有传来别的动静,也没飘来烧焦的味道,一切都很正常。
看了两集无聊的电视剧,耳边就响起贺觉臣叫他过去吃饭的声音。
只见餐桌中间摆着一个电火锅,里面的番茄汤正在咕噜咕噜冒泡,周围除了下火锅的食材外,还有两盘炒菜。
贺觉臣在他坐下后,目光就一直定在他身上没挪开,直到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
“……还不错。”裴远溪被那道灼热的视线盯着,不得不开口点评。
贺觉臣的额上还有些汗水,听到他的话顿时舒展眉眼,唇角勾了起来。
电视里的广告播完后,春晚终于开场。
两人坐在并不算大的餐桌前,边看春晚,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门外传来邻居家的吵闹声,在这个寒冷的团圆夜,裴远溪却没像以前一样感到寂寥。
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贺觉臣专注地盯着锅里翻滚的肥牛卷,看准时机夹起,又送到裴远溪的碗里。
一餐饭的时间,贺觉臣的电话响了很多次,但都被他一一挂断。
只有一通电话打来时,他神情微顿,起身走到阳台上接起电话。
阳台门虚掩着,裴远溪只能听到他对着电话喊了声“妈”,剩下的话就听不清了。
没过多久,贺觉臣就回到了餐桌前,面色如常地给他夹菜。
晚餐后,裴远溪刚要收拾桌子,贺觉臣已经端起叠在一起的碗碟,放进洗手池,挽起袖子洗了起来。
他只能把让贺觉臣回家的话吞了回去。
电视上的小品演员表情夸张地说着台词,台下的观众哈哈大笑。
裴远溪眼睛看着屏幕,注意力却放在哗啦啦的水声上。
他在想等会要怎么开口让贺觉臣回去。
时间已经不早,从这里开车到S城还需要一个多小时,贺觉臣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跟他母亲或其他朋友一起跨年。
水声停下,贺觉臣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赶在裴远溪前面开口:“这个我帮你贴上去吧。”
他拿起今天在超市买的春联和福字,朝裴远溪弯起唇角。
那件围裙在他身上还没脱下来,手上的水也还没干,被汗水打湿的一缕黑发贴在额前。
今晚贺觉臣进门后,似乎就一直在忙碌,连沙发都还没有坐过。
裴远溪没法开口把一直干活的人赶走,于是又答应下来。
他们拿着春联走出去,拆开包装,在春联后面贴上双面胶。
贺觉臣先拿起横批,踩上矮凳,在门上方比了比:“这样可以吗?”
裴远溪后退几步,看了看:“歪了,再往右边点。”
贺觉臣照做,贴好了横批之后,又把上下联也贴了上去。
他们的说话声引得对面的中年男人出来看了一眼,见他们在贴春联,脸色有些怪异,大概没想到裴远溪家里会住进别人。
一个小孩从他身后跑出来,看到他们门口崭新的春联,也闹着要春联。
“我们家没买。”中年男人黑着脸说完这句,把小孩拖进去,关上了门。
贴完最后一个福字,裴远溪看着门上喜庆的装饰,眼里有了些暖意。
回到家里,电视里的春晚正在表演一个舞蹈节目,优美的旋律在客厅回荡。
餐桌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洗手池也擦得反光,一眼看过去再没有能干的活。
裴远溪轻轻呼出一口气,觉得是时候让贺觉臣回去了,一转头,才发现身后的人离他很近。
连对方眼睫的弧度和眼底的暗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灼热的呼吸轻轻打在他脸上,贺觉臣垂眼盯着他,背在身后的手利落地锁上门,嗓音低哑。
“我能留下吗?”
第83章
电视里的舞蹈演员站成一排谢幕,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衬得屋内更加寂静。
玄关处,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个拳头宽, 远看就像一对亲密的眷侣。
裴远溪微微怔了片刻, 往后退了一步, 跟眼前的人拉开了距离。
“我家没有多的房间。”他垂眼道。
话中婉拒的意思非常明显, 不管是谁都能听出来,更别说聪明过人的贺觉臣。
但对方偏偏像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不依不饶:“我可以睡沙发。”
裴远溪的眉尖蹙了起来, 目光落在别处:“被子也不够。”
虽然这个城市的冬天还算暖和, 不至于冻坏人, 但在客厅不盖被子睡一晚也肯定会感冒。
贺觉臣不担心自己会感冒, 只担心裴远溪铁了心赶他走。
他安静了一会,才慢慢转身,手放在刚刚锁上的门把手上, 迟迟没有扭动。
“距离新年的钟声还有一小时, 让我们一起在歌声与欢笑中……”
春晚主持人饱含激情的声音响起, 跟此时的气氛不太合衬。
贺觉臣站着没动,垂了垂眼,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小声道:“正好,在高速上还能赶上倒数。”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他的手指轻轻扭动门锁,发出“咔”的一声。
“……过来坐吧。”裴远溪的声音终于响起。
贺觉臣微垂着脑袋,像是愣了一下, 转过头:“可以吗?”
裴远溪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看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看起了电视。
下一个节目已经开始,两个相声演员站在话筒前,你一言我一语地逗趣。
他认真地看着电视上的表演,莹润的眸里映着屏幕光。
贺觉臣的唇角很轻地勾了一下,大步走到他身旁坐下。
沙发并不算宽敞,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难免拥挤,肩膀不可避免地贴靠在一起。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电视。
裴远溪的注意力是真的在电视上,贺觉臣却连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熟悉的淡淡香气萦绕在鼻尖,余光里是那双白皙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得一丝不苟。
他的心思全在裴远溪身上,连春晚在放什么节目都没注意。
这最后的一个小时似乎格外漫长。
寒风从留着通风的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人手脚冰凉。
裴远溪起身拿了一条毛毯过来,盖在身上,手脚都缩在了里面。
客厅开着空调,盖上毛毯后浑身都暖烘烘的,他的眼睛眨得越来越缓慢,最后还是没撑住,歪着头睡着了。
听到身旁的呼吸逐渐平稳,贺觉臣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转头看过去。
暖黄色灯光下的轮廓柔和又安静,纤长的眼睫在脸颊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眉眼褪去平日的疏冷,不设防备地舒展开。
贺觉臣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去碰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又在空中顿住,最后只是帮他把滑落到膝盖的毛毯拉到肩膀,再把他的头扶到自己肩上。
柔软的黑发蹭在颈间,轻浅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上的画面,久违地感到无比的安心。
电视右上角的时间离零点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地准备迎接新年,他却想让这一刻停留得久一些。
阳台外传来烟花炸响的声音,远远能看到绚烂的烟花在海面上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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