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打开,虞弦的小叔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穿西装,戴眼镜,房产中介打扮的人。
岑知木愣愣地看着他们,“你们干什么啊。”
虞弦的叔叔转头告诉中介:“你自己转转。”随后朝岑知木走过来。
他屈指在岑知木的头顶弹了一下,叫他“小鼻涕鬼”:“怎么没去上课。”
岑知木说:“今天是周末,我刚从补习班回来。”
中介已经独自走到虞弦的卧室前,推开门,站在门边拍照,还在一个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岑知木强忍着不悦,问虞弦的叔叔:“你要把房子卖掉吗,卖掉虞弦的房子?虞弦知道吗?”
叔叔无奈道:“我倒是想卖掉,虞弦不肯答应。”
他说:“房子需要人气,太久不住人会坏掉,我准备把它租出去。”
他一边说着,好似发现了什么,伸手比划了一下岑知木的身高,“鼻涕鬼,你长高了吧。”
岑知木低头看一眼脚上的雪地靴,为了方便在雪地上行走,雪地靴做了厚厚的底子,但他面不改色地说:“是啊。”
虞弦的叔叔感慨地笑笑,“上次见你还是半年前呢,那时候你只有这么高。”说完把手放到岑知木旁边,往下压了压,停在岑知木耳朵的位置。
“啊?”岑知木说:“你记忆出问题了吧,我没那么矮。”
“是我记错了吗。”虞弦的叔叔靠在玄关柜上思考了一会儿。当时岑知木总和虞弦待在一起,虞弦的个头很高,岑知木努力抱着他,想让他靠在怀里的时候,还需要踮起脚。
因此,在虞弦叔叔的记忆里,岑知木是一个非常难缠的,矮个子的小男孩。
他摸着下巴,打量着岑知木,发现岑知木不和虞弦站在一起时,看上去其实挺高的。
于是虞弦的叔叔说:“少和高个子一起玩。”
岑知木气呼呼的,不想和他说话了,又很想知道虞弦的近况。
他磨蹭了一会儿,问道:“虞弦最近怎么样。”
“我是海市人,”虞弦的叔叔耸耸肩,“他在首都上学,我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样。”
岑知木失落地哦了一声。
他很久没和虞弦见面,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瘦了吗?还会继续长高吗?
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虞弦的叔叔莫名有些不忍。如果岑知木身后长着小尾巴,现在一定耷拉下去了。
虞弦的叔叔安慰他:“他也很少和我联系。”
“什么,”岑知木变得很有攻击性,恼怒地说:“你不是他的叔叔吗,不熟吗?”
虞弦叔叔:“……”
他气得笑了一下,又弹岑知木的脑袋,让他回家和家长说一声,晚上不回家吃饭。
他想和岑知木一起吃个饭。
岑知木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不用跟家里说,”他抬手,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里面装着几包饼干,“我今晚本来也要一个人吃饭。”
两个月前,岑书阳的公司领导决定去津港开一家分公司,经过董事会的选拔,岑书阳由副总升任CEO一职,这段时间忙到不着家。钟望舒也忙,经常在学校加班到七八点钟,岑知木只能自己解决晚餐。
虞弦的叔叔让岑知木等一会儿,他要和中介聊几句。岑知木点点头,回家放下书包和饼干,换了件稍微薄一点的外套。
虞弦的叔叔要带岑知木去吃部队火锅,说小朋友会比较喜欢。岑知木都高二了,哪里还算什么小朋友,不过他懒得争辩这个问题。
等部队锅沸腾的时候,岑知木一直吃炸鸡,虞弦的叔叔坐在对面打电话,打完一个电话又进来一个。
岑知木坏心眼的吃掉所有蜂蜜芥末口味的炸鸡,留下不怎么喜欢的韩式甜辣酱,推到叔叔面前。
半年前,也就是虞叔叔自杀后的那段时间,虞弦的叔叔留下来处理了所有的事情,随后提出要把虞弦带到海市。
不知道他和虞弦聊了些什么,虞弦居然答应了。
最开始那几天,岑知木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虞弦居然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生活。他不跟虞弦说话,见了虞弦就假装没有看到他。
直到虞弦离开前的最后一晚,他们在楼下遇到,岑知木又想像之前那样忽略虞弦时,虞弦突然叫住了他。
“木木。”
虞弦的语气很温和,即便是岑知木几天没有和他说话。他走过来,轻轻抱住岑知木,岑知木用力挣脱出来,瞪着他。
虞弦伸手摸他的头,岑知木一下子躲开了。
最后虞弦收回手,被拒绝的那只手握成拳,温声道:“我要走了。”
岑知木赌气地别过脸,不理他。
后来每一次想起那天,岑知木都很后悔。
那时候虞弦刚刚失去爸爸,不应该那么对虞弦的。
岑知木也变成了欺负虞弦的人当中的一个。
那天回家后他就后悔了,想告诉虞弦,他不是故意不理他的,他只是想让虞弦留下来,他不想和虞弦分开。
海市那么远,他害怕虞弦走了,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卡式炉上面的部队锅开始咕嘟冒泡,虞弦的叔叔终于挂断了电话。他呼出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发现岑知木给他留了半份炸鸡。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岑知木,岑知木正在吃一份金枪鱼拌饭,他现在吃相比之前好了很多,最起码不会把嘴巴装得鼓鼓的了。
虞弦的叔叔看着眼前那半份炸鸡,觉得岑知木还挺可爱的。
他说:“我以为你很讨厌我。”毕竟他带走了虞弦,当时岑知木又哭又闹的,要不是有大人拦着,估计还会冲上来咬他。
听了他的话,岑知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他当然不喜欢虞弦的叔叔,不然也不会吃光全部的蜂蜜芥末炸鸡,只留下甜辣酱的。
虞弦的叔叔应该很饿了,他开始吃那半份炸鸡,一口一块,很快就吃完了。
他们开始聊天。
虞弦的叔叔和虞弦不怎么熟,他想聊聊自己的哥哥,也就是虞弦的父亲。
很不幸的是,岑知木和虞叔叔也没那么熟。满打满算,他和虞叔叔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那不到一年。
他们两个只好面面相觑。
好在这个时候服务员过来,在部队锅上面撒下大把的芝士碎,提醒他们:“可以吃了哦,不过等芝士融化口感会更好。”
虞弦的叔叔夹了一块鱼饼。
岑知木用勺子把芝士碎全都拨到自己这边来。
虞弦的叔叔问他:“这半年你们都没有联系过吗?”
岑知木沮丧道:“联系,但是……”
他找虞弦道过歉,说自己不应该不理虞弦。虞弦回给他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有次岑知木在路上遇到一只很丑的狗,他拍照发给虞弦,评价道,这只狗像一块拖把布。
虞弦没有回。
隔了好几天,虞弦才发给他一个拥抱的小表情,可惜那个时候岑知木在上课,错过了虞弦的消息。
岑知木找过宋宥,试图从宋宥那里得知虞弦的消息,结果宋宥比他还要惨,他费了很大的努力考上了首都的学校,原以为会离虞弦近一些,没想到入学半年了,根本没和虞弦见过面。
给虞弦发消息,虞弦总是隔很久才说,忙。
虞弦的叔叔听完后,有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他很英俊,笑起来像那种电影里面的坏男人。他和自己的哥哥长相非常接近,但是虞叔叔就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他笑完后,说:“你刚刚还怪我跟虞弦不熟,你看,这是我的原因吗。”
岑知木不说话了。
他又不是笨蛋,其实隐约可以猜到,虞弦大概是因为什么不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原因才变得这么忙。
尽管如此,他依旧忍不住迁怒眼前这个人。
芝士融化了,变成一整片奶香的黄色小被子,虞弦的叔叔抬起手:“这东西闻起来居然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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