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没开声音,光是画面的冲击性就已经足够强。
凌彻却对视频没什么兴趣。
他的目光从屏幕上挪开,不自觉地便落在了淮月的侧脸上。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淮月抿住笑意的嘴角,长而密的睫毛遮住眼睛,让人很想对着那里吹一口气,然后看他抬起眼时的神色。
这双眼睛盛满笑意时有多漂亮,他记得再清楚不过。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凌彻猛地收回视线,轻轻拧了拧眉。
苏未澜和孟衡斗嘴斗到一半,骤然发现两人正凑在一起看着手机。
他敏感地指向凌彻:“你在干嘛?”
凌彻瞥了他一眼,眼神动作一片坦然:“看视频。”
苏未澜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我和你拼了!”
·
吃完饭,几人挪到客厅,茶几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甜点和茶。
各色甜点看上去格外精致,且又做得小巧,大多都是一口的分量,方便入口,也不会觉得腻。
淮月便见片刻前还嚷着吃撑了要出去走走的苏未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认真地吃起了甜品。
“尝尝喜不喜欢。”
凌彻坐在淮月旁边,示意他去尝摆在茶几上的甜点。
淮月拿起一个放进口中,奶油入口丝滑绵密,又有浆果的果香和微酸点缀口感,味道果然十分惊艳。
孟衡咽下一口布丁,转头看向凌彻:“你这回怎么想起来让吴妈过来?你又不爱吃甜的。”
凌家的那些事他们几个都清楚,凌彻离家这么多年,凌氏的一分一毫他都没沾染,极力避免和凌柏川扯上关系,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聚会时把凌宅的人借出来用。
凌彻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道:“我看你们吃得挺欢的。”
孟衡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为了我们。”
他顿了顿,又疑惑道:“难不成我记岔了,前几年我们没来?”
孟衡话里有话,凌彻却不打算接茬,直接两眼一闭,打算装聋。
他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凌彻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视频通话请求,和几人打了声招呼,起身去了花园。
电话是戚渝凡打来的,凌彻坐在花廊下,接通了视频。
戚渝凡正在东半球度假,视频那边阳光灿烂,透过大大的法式落地窗洒在她身上。
她穿着茶歇裙,头发蓬松微卷,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有这么大个儿子的模样。
视频卡了一下才接通,戚渝凡笑容明媚地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宝贝生日快乐!”
看清凌彻这边的环境,她露出欣慰的表情:“今年终于不是在剧组了。”
凌彻提醒她:“只有去年是在剧组。”还不至于用上这样的感慨。
戚渝凡撇了撇嘴:“不管。生日这天就是得好好休息,把自己绷得这么紧做什么?别像你爸一样。”
凌彻显然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说话方式,笑了笑问起她的近况。
戚渝凡和凌柏川是商业联姻,婚后两人的感情不冷不热,凌柏川一心扑在工作上,戚渝凡也懒得管,自己过得有滋有味。
结婚两年后,凌彻降生,两人之间相敬如宾的关系也因为凌彻被彻底打破。
凌柏川对凌彻的教育规划得极为严苛,从四岁起,凌彻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每天都是学不完的课程,戚渝凡带他去放松一下都会被凌柏川指责耽误了他的学习。
两人在凌彻的教育问题上产生了极大的分歧,戚渝凡性格柔软,却为了这件事和凌柏川爆发了无数次争吵,直到凌彻大一些去了学校,局面才有所缓解。
凌彻考上大学后,戚渝凡和凌柏川协议离婚,凌彻毕业后拒绝凌柏川的安排,转而进了娱乐圈,气得凌柏川差点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戚渝凡知道后反应却很平静,只告诉凌彻,希望他不要赌气,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母子两人联系得并不频繁,这通电话聊得有些久,挂断电话时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凌彻回去时孟衡三人正在斗地主,孟衡脸上被奶油抹得五彩斑斓,却依旧初心不改地叫了地主。
凌彻扫了眼苏未澜身边空着的位置,问他:“淮月呢?”
“他衣服上不小心洒了果汁,去客房换衣服了。”
凌彻点了点头,正打算找管家问问淮月那边的情况,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苏未澜扭头看了一眼:“好像是淮月的手机,他忘记拿上去了。”
凌彻拿起手机:“你们继续。”
客房在二楼,凌彻走上楼梯,手里的电话停了又响,让他不由加快脚步。
走到客房门口,他正要敲门,房门却提前一步打开。
凌彻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淮月做江剧里的旦角装扮,服饰妆面一应俱全,他穿着正红色做底的戏服,上面绣着牡丹纹,服饰极艳丽,却也盖不住那张脸的容光。
他骨相生得太好,红色的油彩在他脸上像一朵晕染开的花,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眼尾被油彩勾勒出上挑的弧度,本应是娇媚女儿态,他神情里的冷淡却硬生生冲淡了这一点,让他的气质显得极矛盾,这种矛盾感行成了极致的吸引力,让人完全移不开目光。
凌彻在宁江镇茶馆第一次听淮月唱戏时曾想象过他穿戏服的模样,直到现在亲眼看到,他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到底有多匮乏。
竟无法描摹出他姿容的万一。
怔愣片刻,凌彻喉结滚了滚,下意识发问:“你怎么……”
话刚出口他便倏然想起了他昨天哄人来参加聚会时的戏言,又猛地截断话头。
他万万没想到,他随口的一句话,淮月却盛装而来,送给他一个盛大的惊喜。
淮月先前借着换衣服的借口来了客房,又拜托管家帮他送来他之前带过来的东西。
他上完妆才发现手机没带,正打算开门出去寻人,却刚开门就见门口立着个高大的人影。
淮月动作一顿,他抬眼看向有些愣怔的凌彻,静默片刻后才开口:“凌老师想在哪里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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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出来就是一间起居室,凌彻坐在沙发上,目光专注地看着面前的这一折戏。
唱戏时的淮月完全是另一个人,不管是神态、动作还是唱腔,都完美地融入了扮演的角色里,轻易便能把观看的人带入情境里。
这样耀眼,无怪乎江剧大师郝钦第一次见面便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旁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淮月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回想起在宁江村录的那一期节目,淮月对于唱戏隐约的抵触并不是无迹可寻。
他今日却盛装而来送给他这一折戏,贺他生辰吉乐,祝他顺遂安康。
凌彻喉咙发干,胸腔迸发出强烈的欢悦,为这独一份的惊喜。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淮月对他的一切特殊,都是源于一个月前那次出手相助。
凌彻看着淮月戏中的一颦一笑。
他突然很想回到在云篱村的那个夜晚,在淮月说出要报答他时,收回随口说出的那句“随你”。
他后悔了。
他不想要他的报答了。
第26章
淮月幼时看过一出戏。
那是淮父的生辰宴上, 府中请了戏班子搭台唱戏。
戏文里讲的是一对孤儿寡母被亲戚霸占了家中产业赶出家门,寡母绝望之下带着孩子投了河,恰巧被路过的钦差大臣救下。
钦差心有不忍,答应为妇人主持公道, 却在查探的过程中发现了旁支亲戚设计杀害男主人图谋财产、又贿赂当地县令帮忙遮掩的真相。
最后恶人被绳之以法, 斩首示众, 让人拍手称快。
戏班子是从外地来的,这出戏唱得极好,结束后台下的看客们仍觉意犹未尽。
坐在第一排的小淮月却拧着眉,眼里有些疑惑。
彼时淮月才六岁,他随了母亲的长相, 生得粉雕玉琢,他穿了身鹅黄色的小袍子, 领口上缝了兔毛, 更衬得玉雪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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