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冉照眠站在家里花坛的边沿上,看着祁砚衡。
祁砚衡立在他面前笑了下:“不用,寒假还有十天左右,我们到时候学校见。”
既然他这么说,冉照眠只好作罢。
也就10天,他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过于黏糊。
他抬起手朝人晃了晃:“那拜拜……你一路顺利。”
冬日的冷风划过,祁砚衡正准备转身离开,就见冉照眠的眼睛模糊起来,偏开了头。
祁砚衡一顿,哭、哭了?!
冉照眠飞速地眨了两下眼睛,见对方没有走,他伸手揉了揉:
“我眼睛里进沙子了。”
祁砚衡:“……”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冉照眠,哭就哭,但这个借口真的很俗套。”
冉照眠沉默半晌,神情一言难尽:“谁找借口了?我没哭!我该怎么说你才相信我眼睛是真进沙子了!”
真不至于!
但现在这个情况,他简直是有口难辨。
他朝着人大声:“真进了!真进了!我眼睛要瞎了!”
祁砚衡:“……”不像假的,他连忙上前,“我看看。”
他一手拉着人的胳膊把人带到自己面前,另一手扶起他的脸,仔细看了看对方的眼睛。
整个眼球确实都红了。
可能是眸子里有异物,他眨眼的频率很高,眼睛难以睁开。
不确定沙子有没有进,但睫毛是一定进了的。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举措,就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
他扭过头,正好和准备出门的冉明枝对上视线。
看到他们的动作,冉明枝微不可察地一顿,迅速转身就要回屋。
“……”祁砚衡连忙松手,朗声道,“阿姨,眠眠眼睛进沙子了。”
听上去很像扯理由,他立马补充道:“真进了,眼球红了。”
一听冉照眠的眼睛红了,冉明枝快速跑过来看了看。
“宝宝,我带你进去洗一下,别揉了。”
祁砚衡把冉照眠的手交给对方,看到前面有石子路和台阶,他随口道:
“阿姨,他现在看不太清,您牵一下。”
冉明枝整个人陡然愣在原地,立马看向祁砚衡,连什么时候接过冉照眠的手都没有印象。
身旁的两人还在如常说话,冉照眠的语气明媚开朗:“那我先进去了啊,学长你还要赶机场,快去吧。”
“好,拜拜。”
冉明枝也没再耽误,和人告别后,一手牵着冉照眠的胳膊,另一手揽住他的肩,迅速带他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祁砚衡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想到,十多年前,冉明枝好像也是这么牵着冉照眠离开的。
他也是像现在这般,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祁砚衡笑了笑,直到两人进了屋子,他才转身离开。
冉照眠进屋后,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眨眼半天也没能将异物排出来。
冉明枝拿过清水和眼药水,一边柔和地冲洗,一边轻翻开他的眼皮用无菌棉棒擦拭清理。
好一番折腾,冉照眠才终于能正常地睁开眼睛。
只是先前揉过,现在还感觉眼睛有点刺刺酸酸的,于是维持这个姿势,继续仰躺着闭眼休息。
冉明枝温声道:“眠眠,怎么没和妈妈说,他是那个哥哥啊?”
她垂着头整理茶几上的医药箱和纸巾,一边开口:“要是早知道,怎么也要空出时间请他吃顿饭。”
冉照眠陡然睁开眼睛,瓷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球。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愣愣道:“什么哥哥?”
冉明枝也愣住了,十足意外:“你不知道?”
记忆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前几天晚上初见对方时,只觉得眼熟。
但越是刻意深究反而越是没有头绪。
可当她已经放下探寻的心思后,就是这么巧合,记忆的钥匙自己来到了她面前。
当年,那个品牌方的活动很重要,她实在走不开,就将冉照眠带到了工作现场的后台,让助理帮忙照看。
中午匆匆回来看过一次,发现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待在冉照眠身边,在耐心地喂他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她蓦地感到安心。
等一天繁忙的工作终于结束后,她连忙去找冉照眠。
当时,就是那孩子牵着冉照眠到她面前。
明明年岁也不大,却比其他同岁的小孩早熟得多。
对方把冉照眠的手交给她,带着些稚气的声音平稳,他说:
“阿姨,他看不见,您牵好他。”
冉明枝当时就笑了,却也没有忽视,对这句叮嘱认真回应道:“好,我一定牵好他,谢谢你哦。”
现在,冉明枝甚至都还能忆起当时每一个细节和场景,清晰得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的提醒,仅仅是相似的一句话,就能成为一个契机。
如同开关被按动,闸门开了一个小口,过往的那段记忆就已经如洪水般倾泻了出来。
“就是你6岁那年,在我工作的地方不是有个哥哥照顾了你一整天吗?回家后,你还念叨了好长一阵子,就是砚衡那孩子啊。”
看祁砚衡和冉照眠关系这么好,冉明枝还以为他们早就知道了。
“也真是巧,我还寻思了半天,他怎么这么眼熟……”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冉照眠陡然起身跑了出去,她连忙道,“眠眠,你去哪?”
已经跑到院门口的人高声回应:
“我有事出去一趟,马上回!”
下一刻,对方就已经跑没了影。
司机车开得平稳,祁砚衡坐在后面,看着掠过的异国街头风景,不禁有些出神。
刚刚冉明枝听到冉照眠的眼睛红了后,跑过来的模样很急切。
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可岁月几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于是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结束繁忙工作后,对方急切找到冉照眠的模样。
也让他再次想起了当年的事。
其实,是8岁的祁砚衡主动到冉照眠身边去的。
在那个贱嗖嗖的大人故意招惹逗弄小冉照眠,跟他说“你妈妈不要你啰”的时候,冉照眠的回应让他停住了脚步。
他说——
“叔叔,你没有感受过爱吗?”
“妈咪很爱很爱我。”
在那个人讪讪离开后,祁砚衡走到了他身边坐下,问他:“你怎么知道?”
小眠眠看不见人,但能听见他的声音是个小孩子,说的还是中文,于是本能地亲近了些,稚声稚气地问他:
“我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妈妈很爱你?”
“我就是知道。”小眠眠声音笃定,“我相信她爱我。”
祁砚衡又问:“你为什么相信?”
如果直白些,他是想问,忙到都没有时间去相处,又从哪里能感受到爱?
没有根由,没有证据,找不到爱的轨迹。
祁砚衡从出生起就是在爷爷奶奶身边,几乎很少看到自己的父母。
他母亲是做生物科研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不关心任何东西。
父亲呢,有钱有闲,来了兴趣就做一名风光摄影师,全世界到处跑,一路留情,基本不归家。
爷爷奶奶总是安慰他,说父母的工作很忙,不是不爱他。
他其实能理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和理想。
可既然生了他,怎么能一分爱都不曾让他感受到?
后来父母对他忽冷忽热,有时候很长一阵子不联系,可过了一些时日,又会回来看他。
这种变化让他困惑。
所以,在遇到父母好像同样繁忙的冉照眠时,他是真的很好奇。
明明孩子已经到眼睛受伤的程度,依旧忙到不在身边,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
他还这么小,为什么能这么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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