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新郎正在气头上,完全不听劝,抬手“砰” 地猛拍化妆桌,几个瓶子应声落地,碎裂声被他的怒吼掩盖:“我看你就是存心的!压根就是想拖,之前彩礼的事儿磨磨蹭蹭,谈房子车子也没个痛快,拖到现在没借口了,就想在这节骨眼上把婚礼搞砸!”
俞歆无奈地苦笑,仍不放弃息事宁人的念头:“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些,化完妆要紧。”
新娘又气又急,转头冲着俞歆尖叫:“他砸你桌子你也不报警?他再发疯说不定把你店砸了,赶紧的,报警!还他妈结什么婚,太欺负人了!”
俞歆陪着笑脸,继续劝道:“别别别,没那么严重,就是一时火气上头,摔几个东西而已,我不介意。”
新郎却不依不饶,火上浇油:“你看看人家,多通情达理,再看看你,跟个泼妇似的。”
新娘咬着牙狠狠回击:“是,我就是泼妇,你又是什么烂玩意儿啊?人家长得漂亮,随便说句软话就勾搭得你不知道姓什么了,哎先生您贵姓啊?”
新郎被怼得哑口无言,上前一步,伸手一推,新娘后退一步,他手边的衣架轰然倒下,不偏不倚砸在镜子上,“哗啦” 一声,巨大的穿衣镜瞬间碎成无数片,散落一地,每一块碎片都反射着他们扭曲的脸。
俞歆终于忍无可忍,拿出手机,冷静地报了警。
听到争吵声,陈秋持顶着一头乱发匆匆跑来,关切道:“没事吧歆姐。”
俞歆轻轻摇头:“没事,已经报警了。”
值班民警赶到现场,店里的气氛已经冷却许多,听到要去派出所处理,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的小两口,竟然同仇敌忾地指责俞歆耽误了他们的大喜日子。
“早干嘛去了。”俞歆冷笑一声,语气疲惫却平静地对民警说,“你们先走,我待会儿把店里监控带过去。”
他们从派出所回来时,俞立航已经带着俞铠和老崔把店里收拾好了,俞歆斜靠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闹得我头疼。”
陈秋持说:“是挺烦人的,怎么结婚当天还能吵成这样呢?”
“你是没见过,还有在婚礼现场闹起来的呢,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本来我想着赶紧化完让他们走了算了,结果那姑娘说话太难听了,我?勾搭那种货色?切,没见过世面。”
陈秋持无奈地说:“确实,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恶意。”
“不过他俩确实天生一对,这婚结得可太好了,免得出去祸害别人。”
“如果还没结婚就一地鸡毛,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啊,还不如不结。”陈秋持说。
“是啊,我看过那么多女孩子最美最快乐的一天,现在觉得也不过如此。”
“歆姐,”陈秋持突然试探着问,“你和我姐有联系么?”
俞歆朝他粲然一笑:“你为什么会想到我?”
“随便问问,因为我觉得,如果她想和俞湾有联系,很有可能会找你。”
“就因为我们俩是同学?”她摇摇头,语气疏离,“其实我和你姐姐,上学那会儿,还真说不上关系好。”
陈秋持打趣道:“因为魔镜也评选不出来你们俩谁是最美那个?”
俞歆笑起来,好像早晨一场闹剧没给她带来任何困扰似的:“她跟我其实是两种人,她是班长,她要强,每天争分夺秒地学习,摆平班里一切麻烦事儿。我不一样,学习呢,维持中等水平就行,每天就想着怎么在老师和家长眼皮底下谈恋爱。分了班之后,就连话都不怎么说了。”
“嗯,她是这样的。”
“我们俩除了家住得近之外,没别的共同点,根本不算是很好的朋友,更何况高中那几年太叛逆了,完全瞧不上这种人,我那会儿觉得她假仗义,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管这么多不累么?”
“但她出了事先去找了你,她心里认定你是朋友。”
“怎么你还吃醋?我和她和周乘,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性格不一样,但情分在。虽然后来各忙各的,越来越不熟,真有事的时候,还是知道谁可以依靠。”她挑了一下眉,故意逗陈秋持似的,“你忘了么,你差不多是我们三个一起带大的。”
因着早晨起太早,陈秋持的白天昏昏沉沉,下午,民宿老板赵衍来找他,说妻子有事回老家了,他需要去趟工商局,让女儿在店里待会儿。陈秋持欣然答应,带着安安用俞立航的奶油做冰淇淋。
“暑假这么久,你想不想幼儿园啊?”陈秋持一边搅蛋清一边问。
安安摇头:“不想。”
“为什么呀?不想去跟小朋友们玩吗?”
“家里更好玩,有妍妍姐姐和乐乐哥哥,还有然然姐姐每天都给我不一样的零食,聂逍哥哥教我画画,我喜欢放暑假,暑假不要起早早。”
“暑假那么好啊,那开学了咱也不去了。”
“那不行。”安安立刻拒绝,看来还是个很讲原则的小朋友,她四下张望,问道:“秋持,猫猫怎么还没回来啊?”
“你想找她玩啊,她最近考上公务员了,在对面上班。”
“那你叫她下班回来陪我玩好吗?”
“走,现在就给你叫去!”
陈秋持刚踏上桥,便看到对面二楼窗户探出一颗小脑袋,弓起身子,显然是刚睡醒,张着大嘴打呵欠。安安很兴奋,指着楼上喊:“虎子快下来,快来一起玩!”虎子似乎很听她的话,两步跳下,跑到女孩身边,在她伸出的手上来回来去地蹭,乖巧得毫无底线。
“陈老板。”聂逍在二楼喊了一声,“她刚吃了一整个罐头,可能晚上吃不下多少粮了。”
陈秋持点头:“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替她付伙食费了。”
“不用啊,我们是朋友。”
“哦,所以你只是请朋友吃顿饭——”陈秋持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追着小猫跑的女孩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奔跑过去抱起安安,那张刚才还笑着的小脸此刻毫无血色,呼吸仿佛被钳住一般,急促却无力,嘴唇也以惊人的速度泛起了一层青紫,那颜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陈秋持跪在地上,手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
第21章
“陈老板,上车!”
聂逍将车稳稳停在陈秋持身旁,声音短促果决。
这时,一位老人穿过人群,冷静地指挥道:“你们先走,别耽搁,我马上联系交警协调。”
聂逍看了他一眼,心头一动——这人眼熟得很,肯定不止一次见过。老人面相严肃,法令纹很深,眉宇间集聚着锐利和坚硬,但此刻聂逍没时间多想,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迅速而平稳地驶了出去。
刚到高架入口,身后骤然响起警笛声,一辆警用摩托车裹挟着风追了上来,交警迅速做出手势示意跟随聂逍紧咬其后,呼啸疾驰,不多时便抵达儿童医院急诊,赵衍和医生们早已候在门口。
等在抢救室门口,陈秋持惶惶不安,脑子里冒出了五百种可能性,每一种最终都会指向不好的结果,他甚至开始构思自己用什么样的死法才能弥补,却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弥补不了。
他想起赵衍夫妻刚来俞湾时的模样,似乎刚从一段伤痛中挣扎出来,整个家都郁郁寡欢。有一次赵静莹去医院,意外遇到感染病例,和门诊病人一起被隔离,恰巧福利院的护理员带着安安看病,他们就这样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孩子。
安安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夫妻俩的生活,他们乐观开朗,重获新生。
陈秋持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安安,她才刚学会走路,话还说不清楚,却抓着他的袖子冲他笑,叫他“呀呀”。他一向不喜欢小孩,却被这个小姑娘的笑容瞬间俘虏。
他紧握住父亲送的手串,笃信它拥有某种神力,在心里对它说:“让她好起来,我愿意用自己换。”
所幸经过抢救,安安的病情很快稳定下来,转到了观察病房。赵衍让他们先回去,陈秋持这才发现自己没有聂逍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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