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雨招了一辆车,外面的季节终于正常,白云悠悠,天色是水洗一般的蓝。
“是啊,这么容易。”
瞿清雨含笑倾身,替他拉开了车门。他手指细长,睫毛上落了一层熹微曙光,瞋痴喜怒都收拢在眼尾:“陪我走走?”
失败是常有之事。
但还是需要消化和接受。
南部军事基地外是一座小城市,常住人口不多。
街头画家卖艺,一身褴褛,水笔和画架却高昂结实。他朝自己微笑,瞿清雨礼貌点头,转身在路边卖花的Beta女孩手中收了一束花,风信子。
Beta女孩压住了飘扬裙摆,真诚赞美:“先生,你的眼睛颜色和它一样哦,很好看。”
瞿清雨对她说谢谢。
林渝绕到一边去看街头画家的画,他们都笑了,半小时后他一定要再次路过相同的地方。瞿清雨等他,看他用一根法棍从对方手中交换了那张画。
雨后天边有霓虹。
瞿清雨浑身每一处骨头仿佛都在高压下复苏。
这座小城没什么特别,要说真有什么特别,是它比邻南部军事基地,偶尔有出外勤的军官路过。一群明显年纪较轻的Alpha吵吵闹闹停在卖花的Beta女孩身边,背脊无一例外有种做贼的心虚。
林渝兴奋:“白昼他们也出来了!”
他“咦”了声:“可我没在名单表上看见他们,他们怎么出来的?”
瞿清雨一眼识破,慢悠悠说:“没走大门,那不就翻墙。”
林渝:“……”
“他们出来干什么?”
瞿清雨:“不知道,你跟上去干什么?”
林渝偷偷摸摸:“我看看他们干什么。”
Alpha外出就那么两样东西,酒和性。这些Alpha刚成年没多久,家里管得严,还没一下进化到后者的程度。
瞿清雨拖着他衣领把他扯回来,简直好笑:“他们去喝酒你也去?”
林渝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他揉了揉眼睛:“我也去……吧,我也想试试……其实我还是有点难过,我想喝一杯。你最近好像也不高兴……要不我们一起喝一杯?不会出事的。”
军队待久了嘴里没味,所有堕落生活一下离瞿医生远了,乍一听这提议他没反应过来。
林渝看上去太落寞,一副不借酒消愁就难以排解的模样。瞿清雨虽然没多大兴致——他其实对另一样东西更有兴致,但他莫名有强烈的危机感,找个人上床的念头从心底晃过了,就那么一瞬间。
他骨子里还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白昼带着一束深蓝风信子和一杯酒面红耳赤站在面前的时候,瞿清雨又想起对方的父亲白廉,现任的十位监察长之一——他要在首席大选中胜出,仅凭实力无法做到,答应没有坏处。
“我肯定能拿到士兵证……等我拿到士兵证的那天,你能……能亲我一下吗?”
怎么都觉得冒犯,白昼心跳如鼓,Beta青年一只手臂搭在五光十色的酒台台面上,他穿了件衬衣,衣摆收束进瘦窄腰中。垂眼时纤长睫毛微动,搅动一池春水。太美了,美到极致觉得靠近是亵渎。白昼想起自己厌学逃课的那一天,对方在诊所给一名刚出生的Beta弃婴剪断脐带,大雨天,他问他是否能帮忙接一盆热水。
婴儿喝了奶粉睡着,医生走到一边清洗双手,问他为什么游荡街头,不上课也不回家。
他说他不知道要干什么,他家里有钱,但他不想和他母亲一样做一名商人。他对政治不感兴趣,连现在的执政官是谁都不清楚。他勉强对军事还有点兴趣,不过他的父亲为此勃然大怒,将他不慎带回家的征兵表撕了个粉碎。
医生给他倒了杯姜茶,思索片刻说:“还没成年,就算征兵也要等明年。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去哪儿,待在我这儿。我平时不在诊所,你来上夜班,顺便陪窗口的绿箩说话。”
……
“我不会爱你。”
白昼怔在原地,手中风信子抖落了一片花瓣。那花瓣飘在地上,很快被人踩了一脚,落进泥泞中。
他执着地追问:“为什么?”
还是会追问为什么的年纪。
瞿清雨将面前的酒推给他:“没有为什么。”
白昼完全没有被打倒,也没有受挫折,一往无前:“你得先和我在一起才知道你会不会爱我,你还没有认识我,了解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林渝张大了嘴。
——银鹰肩章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几近悚然。
身边的Alpha开始起哄,小酒馆破败,没有生意,吉他手将杀马特的头发撩起来,他弹得歌不成曲调,像在弹棉花。
白昼贴在裤缝边的手在颤抖,青涩热烈:“你就不能……给我机会吗?”
Beta青年没有拒绝他,周边都是他的朋友,他不在这种场合抚少年人的面子。他身上有葡萄酒发酵后酸苦的味道,他凑近了自己,叹息般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我都不能给你了。我会和你接吻、上床,做一切情侣之间的事,但你想要的爱,我无法给你了。我想要你父亲的权势,我愿意付出一些来换取……即使这样,你依然要和我在一起,依然问我能不能吻你?”
他语气平静,连着人也平静。白昼在某一秒骤然意识到太迟了,他并不清楚自己输在什么地方,迟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知道太迟了。
瞿清雨将冰块扔进了玻璃杯中,他蓝眼睛清透如一泓水,眸光荡漾开来。他从前并不这么说话,他知道不说这番话白昼依然会给他同一个答案,但他说了,语调轻佻而残忍:“在不久后的将来,遇到比你更强、更有社会地位的Alpha,我会离开你。”
弹吉他的人“刺喇”“滋啦”,白昼在一片茫茫中静静地看他。
Alpha二十岁,他成年了两年,军队训练令他的身体迅速强壮。他成长得太快了,在这个有明亮月光的夜晚,城市酒馆红酒味道在一片赤诚中弥漫,那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只要我永远最强大,你会永远属于我,是吗?医生。”
瞿清雨对他说:“或许。”
白昼势在必得地笑了:“那我会做到,我在这条路上。”
“等我拿到士兵证的那天,你吻我吧,医生。”
-
林渝一路不敢说话。
樟树郁郁葱葱,脚下柏油马路上映出张牙舞爪怪影。他浑身鸡皮疙瘩倒竖,士兵证会在最后一次实战演练结束后颁发,他不清楚瞿清雨有没有得到消息,指挥官会在那一天出现。
林渝动了动唇。
瞿清雨看他一眼:“想说什么?”
林渝吞了口口水,大脑打结,来来回回逻辑不清:“你想干什么,可以和上校说……他是现在军衔最高的军官……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向你求过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知道的。假如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帮你。上校那样的人……就算你想将天捅个窟窿,他也能……”
“我们分开了。”
林渝猛然一震,结巴:“对不起……”
白露如霜降,瞿清雨滴酒未沾,仿佛终于意识到什么,说:“我不知道。”
在赫琮山面前,他开不了口。他没有和别人维持过这种亲密关系,也没有向别人寻求过帮助。他一直一个人处理所有困难和问题。
“就算我们还在一起……”
他可能有一点儿茫然,也有一点儿无措:“我不太会。”
第40章
我不太会。
路边防风沙的林木说不出名称,一棵踩着一棵树影。夜里起风,影叠着影,林渝怔愣了片刻。
Beta医生无疑是耀眼的。
他有世间少有的美貌,有一双深蓝忧郁的眼瞳。小酒馆破败,他刚刚侧身坐在高脚长凳边,俯身递酒的动作引诱而不风尘。这像是他天生会的事,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会的东西不少,生存技能和专业领域,样样走在Beta能达到的顶尖。林渝以为“我不会”这三个字不会从他口中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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