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飒飒秋风拂过粼粼清泉。
龙华眼睛一亮,立即偏过头去,连人都没看见,就先叫了出来:“阿咬?!”
只见城墙之上,虚空之中,一个身影由虚转实,端丽无双。
来人正是青山杳。
“你怎么来了?”有契约在身,龙华很容易就判断出这是本人了,“既然你来了,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青山杳微微颔首,径直走到卡壳的水灯明面前,抬手点了点水灯明的额头,淡淡道:“醒来。”
他的话音才落,水灯明眼中的殷红,就如水洗后退去,余下清澈的水蓝。
而眼中的漠然之色,也渐渐浮现出清明之意。
他的神色温和起来。
——变为了龙华所熟识的那个水灯明。
青山杳这才放下手,走到龙华身边:“这里是他的心魔。”
“心魔?”龙华眨眨眼,他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结丹遇到了心魔,也算是猜对了?
“是我的心魔。”短暂的思维空白后,水灯明也回想起了先前的一切,他目光复杂地俯瞰战场,此时心魔褪去,战场逐渐模糊,喊杀声也渐渐远去,“在我未化形前,曾得遇一人。初见时他年纪尚小,蹲在河畔一角,抱着膝盖,面色苍白,惶惶不安,不住地喃喃着‘我不想死,我不要死’,他在河边待了一夜,清晨离去时,放了一盏河灯,河灯上写着‘长生’二字。”
龙华历经了他的化形全程,对这人依稀也有印象:“那个怕死爱哭的胆小鬼!”
“后来我成为人们口中的许愿河。”水灯明回忆道,“那时我又见了他一次。他又放了一盏河灯,依旧写着‘长生’二字。”
水灯明作为许愿河的日子里,日日前来许愿的人数不胜数,龙华这就记不清了:“是吗?”
水灯明点了点头:“他许愿长生,信念强大,根深蒂固。可惜我并不能为他实现愿望,这世间也无人能为他实现。他后来应当也明白了这一点,再也没有来过河边许愿。”
龙华认真听着,却不明白当年许愿的人千千万,水灯明为何忽然提起这人。
“这场战争,曾经真实发生过。”水灯明望向即将完全消失的战场,“当时我险些入魔,幸得路过的藏灵宗前辈相助,被强制带回宗门,镇压十余年后方得清明。恢复神智后,我重返此地,发现那一场战争的背后,竟有那个人的身影。”
“嗯?那人操控的战争?”龙华猜测,“因为你不能实现他的愿望,他心胸狭窄恼羞成怒,决心报复你?”
“不知。”水灯明无奈摇头,“之后我再未见过他。”
也是因为始终挂念着此事,此时才会又想起这人。
此时战场、城池已经完全消失,周遭一片空白,隐约有水声潺潺。水灯明向青山杳拱了拱手,惭愧道:“多谢阁下相助。否则我单靠自己一人之力,恐怕无法渡过此劫。”
又朝龙华感谢道:“龙道友,若无你制止,我已犯下大错。心魔诱我插手人间生死,我一旦出手,便再无回头的余地了。于死生毫无敬畏者,必将万劫不复。”
之后又好奇问:“青山道友与龙道友,是如何进入我的心魔的呢?”
这个问题龙华也想知道。
唯一知情的青山杳便道:“你与龙华,皆在玉髓谷中修炼。许是玉髓谷有什么奇异之处。方才急着进来,未能仔细探究。”
待之后出去,他自会弄个明白。
龙华唇角又扬了起来,急着进来哦?
水灯明讶然:“原来你们也在玉髓谷?”
此前,他在召灵大典的风波里,因镇压噬魂宗有功,得了一大笔宗门贡献点。
前不久,他有感自己即将突破,就兑换了贡献点,换取了来玉髓谷的名额。
青山杳点点头,伸手拉住龙华的手:“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再说罢。”又看向水灯明,“预祝你顺利突破。”
“有你们相助,我想不顺利都不行。”水灯明笑笑,目送两人的身形渐渐淡去。
在两人从他的世界里完全消失的刹那,他依稀在两人的背后看见了一副老树昏鸦、遍地尸骸的凄惨场景。
他皱眉,有些在意地往前走了几步:那是什么?
可那场景只是一晃而过,再细看就没有了。
他也只能抱着疑惑与担忧,沉下心来,尽快沉淀修为,踏过突破分神境界的最后一步。
而龙华与青山杳却并未回到现实。
他们又踏入了另一处诡异之地:黑云压顶、老树昏鸦,凄风冷雨、遍地尸骸。
“这是哪儿?”龙华倒吸一口凉气。
他此时站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上,两边是一座座挂着“李府”“张府”牌匾的宅子。街道笔直延伸,遥远的前方是一座连绵不绝的巍峨宫殿,琉璃瓦在阴雨里蒙上了黯淡的灰,同样遥远的后方是一堵高大雄伟的城墙,古老的墙砖在黑云下覆上了一层阴翳。
本该是一座国都盛世繁华的模样。
但街道上、大门敞开的宅子里、城墙上……倒了一地的尸体。
这是一座充满了死亡的国都。
压抑、沉寂。
“皇城里还有气息。”青山杳拉住龙华的手,急切地往巍峨宫殿行去。一路景色在身边飞掠而过,不同的屋檐廊柱,相同的尸横遍野。
他们进入了皇城,寻找唯一的一抹生机,走进了一座宫殿。
青山杳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此界屹立了无数年,无数恶念裹挟着世界的真相汇聚到九寂山之下。如果他愿意回想,那么他会悉知世间大部分的故事。这些故事里,包含着一座繁华国都一夜之间生机寂绝的离奇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正是——
“师父?”龙华推开卧房的门,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喃喃,“师父?”
那人正是於长生。
他是这座皇城里唯一的生机。
他坐在床边,低头望着床上襁褓中的婴孩,面色苍白,眼眸无波无澜,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闯入。
“此处是他的心魔。”青山杳了悟,於长生也在玉髓谷修炼,与他们同样置身于玉髓池中,恐怕与水灯明那时一样,将他们拉入了自己的心魔。
师父的心魔?
进入此间后的所见之景飞快从眼前划过,那些仿佛在同一时间忽然死去的人们,那条仿佛在时间长河的某一点戛然而止的长街,龙华的心里不自觉地升起一股子凉意,冻得他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这一切,原本也真实发生过?”
是天灾?人祸?这座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出生的那一夜,皇城之中,人皆死亡。”於长生终于开口说话,点了点襁褓中毫无声息的冰冷的婴孩,“这就是我了。”
死去的婴孩,是师父?
那如今的师父又是……
在龙华震惊与茫然之际,於长生抬手拂过婴孩的脸庞。
蓦地,婴孩重新有了呼吸。
“你的师祖救了我。”于是一城之内,人皆死亡,唯他偷生。也从此神魂残缺,无法根治。
於长生偏头看他,眼眸里染上清浅的温度:“前些年他已飞升上界,若是你争气一些,许有一日能见一见他。”
师父的言谈举止看起来,不像是被心魔控制的样子?龙华试探地问:“师父,你可知我们正在你的心魔之中?”
可不待於长生说话,青山杳就拽了拽龙华的手:“你师父已经走出心魔了。”
龙华:“诶?”
这么一会儿工夫,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於长生站起身,广阔的长袖一摆:“你俩贸贸然闯进来,心魔不破不行呐。”
心魔让他在生机寂绝、独自偷生的悲痛下沉沦,可突然闯进来两道生机,一下子就破坏了心魔营造出来的心境。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抓住这个一闪而逝的契机走出心魔,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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