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褚世择是惯他的。
还真任由他不回国。
他很会哄这老男人,多亲两下,总会答应。
在公园的棋盘旁,骤一见褚世择,阮丹青惊出涔涔汗。又想逃,又快速瞪对方,像在说:你怎么在这?
他看不透。
褚世择佯装不睬,只顾答他爷爷问候,简单说:“令孙一表人才。”
那可不?
他家孙子,从小被夸大的。
爷爷客套:“哪里哪里。”
爷爷大手一挥,挥斥方遒:“开战!”
阮丹青眼睁睁看他俩真开始下棋,手上一个没拎住,小狗扑至褚世择腿边,蹦跳,摇尾巴。
褚世择一边落子,一边拆开狗零食包装。
阮丹青骂道:“你这馋狗!”
爷爷哈哈一笑。
阮丹青牵狗跑掉了,绕公园溜一圈。
见爷爷严肃认真的模样,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上前观战——啧,什么臭棋。
他爷爷是个标准冬烘先生,爱钻故纸堆。刻苦研究棋谱几十年,依然不改臭棋篓子本色。
阮丹青看着都难受。
不懂褚世择怎么能忍?
两人正聊天。
阮丹青立在一旁明听。
“小褚,你可有找到你前妻?”
“嗯,找到了。”
“那怎么还不去求好?”
“不得其法。……您是过来人,要么,为我传授几招?”
“无非老把式,送花、送礼、浪漫约会。老土归老土,你天天做,坚持不懈,却顶管用。”爷爷颇大言不惭。
“您当年正是这样求得所爱吗?”
“啊,我没有。”爷爷利落否认,“我年轻时白净清秀,那时仍流行门当户对、媒妁之言,妻子一眼相中我。”
褚世择:“……”
爷爷继续说:“然后,对老婆好一些。不叫她受苦,爱护她,珍惜她。”忽然,他问,“对了,你老婆为什么要跑掉?”
阮丹青已经想走了。
褚世择:“一两句话难以说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爷爷问:“走了多久?”
褚世择:“上个月16号走的。”
爷爷一愕:“一个多月了啊!你都在干什么啊?”
褚世择目光转移,似不经意地靠向旁边、悄悄远去的阮丹青身上。他说:“先是生气。之后,在反省。”
爷爷叫住阮丹青:“小丹青,诶,别走啊!过来,帮我下两手。我去上个厕所。”
阮丹青:“不要。先停着不就好了?”
爷爷:“来呀。”对他使个眼色。
阮丹青知道,爷爷是让他帮忙。
他小时候学过棋,考到业余5段。
只到这。已够加分。
.
换人落座。
没多久,不少老人围拢来看。
“这不是小丹青吗?行家出手!”
“阮二这棋,这不输定?”
阮丹青不慌不忙。
眼看局风开始逆转。
有老头儿亲切地问:“小丹青从英国读书回来了啊?”
阮丹青微笑,懒于解释,应付两声。
“找女朋友没?”
“……,没。”
“哎哟,我孙女儿跟你一般年纪,你记得不?她小时候同你一起玩过滑滑梯。”
正说着,众人惊呼,齐刷刷倒去另一边,哄闹指点。
“小褚,你下错了!你手抖?错得离谱啊!”
“要被翻盘了。”
随后,阮丹青乘胜追击。
当爷爷逛回来时,已把对面杀得快片甲不留。
爷爷高兴:“不愧是我宝孙,尽有我真传。”
褚世择投子认负:“再来一局吧。”
阮丹青起身:“不要,我不来了。”
他不光自己要走,还拉爷爷,走远了以后,叮咛说:“爷爷,你别和那人玩了。”
爷爷大惑:“为什么?”
阮丹青:“我看他不是个好人。一准跟你熟了以后就套话家人信息。”
爷爷哦一声,心虚。
阮丹青冷下脸:“你是不是已经告诉他了?”
爷爷搔头:“他跟我问你,我忍不住炫耀,少少说了一点。”连忙保证,“不说了,以后绝对不说了。”
阮丹青还要说话,但听见脚步声,拧头一看,褚世择正往这儿走来。
站直,问:“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要是褚世择还纠缠不休,他干脆撕破脸。
但,却听见褚世择说:“阮丹青,工作需要,我必须要走了,下午2点的航班。”
阮丹青怔忡了下。
以前,每次出门,褚世择总会吻他。
一直是这样。
在吧,觉得他烦;要走了,又心里不是滋味。
他知道褚世择是工作狂人。
只要他死赖原地,褚世择不可能永远停留。
他们本来就不般配。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然而。*
阮丹青到底还是好声好气:“那么,祝您一路顺利,褚先生。”
.
到家。
妈妈刚从菜场回来,一副大为火光的样子。
阮丹青:“怎么了?”
妈妈:“没什么。”
阮丹青没多问,不敢触她霉头。
一整个下午,他都嗒然若失。
他坐板凳,帮妈妈摘青豆。
妈妈:“晚上,春妹阿姨和她女儿要来吃饭,你换身衣服。”
阮丹青回过神:“妈妈,我说了,我这两年要拼事业,不想结婚!”
妈妈:“但也可以相看起来了啊。你这么自信,你能一直漂亮?”
看阮丹青不乐意的样子,她正色问:“或者,你老实交代,你究竟是否在美国谈了外国女朋友?”
阮丹青:“没有。”
她不信。
突然憋不住:“你在外面跟谁学的撒谎?早上,我遇见闵桦妈妈,她说你压根没拿全奖,你把我打去的款子退回,那你哪来的钱交学费?”她涨红脸,“她说你被……被富婆包养。”
突然东窗事发。
阮丹青无法自控,他先是浑身的血都一股脑涌上头的脸红,接着又抽空,面色变得一片煞白。
他期艾说:“没那回事。妈妈,他抹黑我。”
他现在也只能咬死之前撒的谎了。
这次真是弥天大谎。
从小,他每次闯祸、干坏事,都会被妈妈抓出来。
妈妈眼里似迸火星:“那你要去和人家对峙,不然,他到处毁坏你名誉。”
阮丹青心慌的不成:“他不是都没修够学分毕业,我飞去美国和他吵架吗?……发声明?本来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我发出来,反而让人知道我的谣言。……我一向品行优良,别人肯定更相信我。……你冷静,我私下会警告他!我没做的事,我怕他说?”
话刚落,楼下有人喊:“丹青,有人找你哩!”
不管是谁来,都算是解救他。
阮丹青连忙应声:“这就来!”
阮丹青飞奔下楼。
奶奶刚打完一盘麻将,一群老姐妹正对客人问东问西,奶奶问:“你是谁?丹青的老板?”
“小伙子蛮俊的嘛,像我年轻时在荷里活画报上看到的男明星。”
阮丹青刹住脚步,脸复又通红,跳脚:“你不是走了吗?”
差点骂出口:疯了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霎时间,他心乱如麻。
褚世择怀中胡乱捧一束花。
他一身烦躁的气息似能凝黑雾。
站定,只仰起头,看着台阶上的阮丹青。
褚世择目光灼灼,烦恼不已地说:“我不知道,阮丹青,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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