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越不着痕迹把考验化为了解蒋鸷的钥匙:“蒋生先选。”
“这么客气。”蒋鸷支着下颌陷在雪茄椅中,垂眼像是在思考,凝眸处却是一双被黑西裤裹藏的膝盖,日隔太久,他有些记不清它们被破洞牛仔裤暴露的骨感。
“要个嘴密的吧。”他最终道。
主管聪敏,招来个只会母语的英国男孩问是否满意,蒋鸷说可以,轮到纪明越选择,纪明越意识到一切都是为密谈做充分准备,就说那我追随蒋生的选择。
“抱歉贵宾,店里目前只有一名白人侍茄师。”主管为难道。
无人作声,纪望秋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哥碰壁,屋内优雅流淌的爵士乐像极了他满心的愉悦,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一杯没喝过的冰水被戚缈轻轻放下,玻璃杯底和桌面相触的声音彷如无瑕乐声中倏然出错的音符,他起身,说:“我来吧。”
他的身份本就不该跟大家平起平坐,这样做既遵从蒋鸷的需求,又挽回纪明越的面子,还替为难的主管解围,更给了自己回归本分的机会,足够顾全大局。
至于纪望秋,他过后会哄。
压在身上的道道目光如千斤砝码,不确定来自于谁,戚缈镇定抬头,见蒋鸷端杯饮水一派斯文,应该是发自内心认可他的做法;再看纪望秋,虽有少许不爽却无愤懑,想必还是会心软理解他;最后跟纪明越对视,对方有些难以置信,戚缈找到了千斤砝码的答案,绝对源于纪明越的不信任。
果然,纪明越问:“你会这个?”
戚缈不矜不伐:“看人操作过。”
私享空间内雪茄柜与酒藏品齐全,蒋鸷挑了支富恩特巨著,戚缈就帮纪明越选了不喧宾夺主又不降等的国产天花板黄鹤楼公爵。
纪明越抽雪茄爱喝标配的威士忌,蒋鸷却破天荒要了杯椰子水。
纪明越接过戚缈递来的酒:“好像没见过蒋生碰酒精,怕影响驾车?”
说着一指自己的弟弟:“没带司机的话,让小秋顶替载你一程,他考了证,蒋生放宽心。”
“早生疏了。”纪望秋一饿就不沾烟酒,捧了碗龙虾汤猛灌,攒着力气跟他哥逆着来,“车技比不过我们小管家。”
被点到的人甘当谈资,背向这边躬身在雪茄柜中翻寻着什么,那杯椰子水静置于桌面,和唯一没动过的冰水离得很近,蒋鸷说:“都不劳烦,我纯粹是喜欢灰茄时来点甜口的中和味觉。”
英国男孩解开锁骨扣露出白皙三角区,温驯地跪在雪茄椅边询问偏好的雪茄剪:“A straight cutter or a v-cutter,Sir? ”
销金窟的服务与外面大有差别,一言一动都明示着奉承,戚缈不属于这里,所以他不下跪也不献媚,放稳烛台后,“哧”一声划动火柴,点亮了今夜的第三盏灯。
光线幽暗的室内,一双点火的手就显得珍贵,戚缈无意显摆,从西装口袋抽出纯白的半掌缎面手套利落戴上,剪雪茄的动作快准狠,纪明越看在眼里,落在戚缈脸上的眼神就多了分探究。
而戚缈保持半身微弯,拈一根雪松木棒凑近跳动的烛火,以精确的角度缓缓点燃雪茄,并耐心等待它的碳化。
不卑不亢,应付裕如,这张靠近火光的侧脸被缭绕白雾肆意抚摩,好似连一滴眉尾痣都擅长勾魂摄魄。
白人侍茄师不明所以,柔软的手攀上宾客的膝盖,想要一句明确的回答:“Sir?”
蒋鸷目无斜视,只抬起被搭住膝盖的左腿搭上右腿,任由那只手失去支点滑落:“Punch cutter,thanks.”
第9章
数次摇甩后雪茄燃得正红,戚缈双手递给纪明越,摘掉手套,倾身扑灭烛火,雪茄房回归原始的亮度。
他自认每个步骤都无可诟病,事实上纪明越在检查过雪茄头后也很满意,没说什么。
可戚缈不知道自己流畅谙熟的手法远赛过专业正式的侍茄师,他的恰如其分和从容不迫比使出浑身解数的尤物更有欣赏价值,而正是这种体现在小细节里的无懈可击,使得那些投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又多藏了一份无声的审视。
没有哪个供人随意使唤的司机或有名无实的管家能细致如斯,何况他年轻,何况他先前表现得拙笨又天真。
喉咙有点痒,蒋鸷久未等到那支递到自己面前的富恩特巨著,略一斜眼,把男孩儿正要擅自为他试吸阻的动作抓了个正着,他眉峰微压,对方觉出不对,忙打消念头奉上雪茄,得到了一只被蒋鸷仅用过一次就厌倦的打火机。
“先出去吧。”蒋鸷偏头吩咐,用很含蓄温和的牛津腔,侍茄师意识到自己不再被需要,有点失落地攥着打火机站起来。
正探手要拿水喝的戚缈一怔,像读懂暗示,也直起腰跟在那个男孩身后出去。
蒋鸷持茄的左手不留神在商标的大红叉图案上一掐,预感这根上好的口粮今日不会抽得太尽兴。
又没收小费,不知道跟出去做什么。
雪茄室内没有窗户,无法感知外界风浪,蒋鸷也不在乎,放下交叠的双腿,肘部支着双膝,稍往前倾的身姿像主动投入了今晚的正题:“纪总有没有收到创届基金打算注资某家瞪羚企业的风声?”
隔音门闭合,再透不出谈话内容的一个字眼,戚缈径直往外走,穿过开阔的大厅,刚开业的雪茄俱乐部还很冷清,零星布局的卡座只有两三处填了单独消闲的客人,连空气中的烟味都显得格外稀薄。
可戚缈仍觉胸口不畅,有店员贴心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他摇头谢绝,离开大厅来到甲板上。
狂风不止,这座辉煌的乐园受力轻轻晃动,像一只无所依靠的委屈困兽,灯光都破碎在夜海中,或许要等下一个日出才能重归平静。
抓着护栏,戚缈探出上半身观看水面不成形的灯影,直到纪望秋的喊叫将他拽回:“小管家你干什么呢!”
画面拼凑失败,戚缈旋过身,背抵在栏杆上:“你怎么跑出来了?”
“呆里面无聊。”纪望秋上前两步,跟戚缈挨着肩,“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还帮着我哥啊,你就由他挑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嘛。”
“有区别吗?”戚缈不解,“都是帮忙点个烟的事。”
“你真的假的呀?”纪望秋震惊地看着他,“很明显这是他们那些人了解性取向的途径好吗,心里有个数,等下次组局,给对方喊什么伴儿就不会出错了。”
震撼于自己眼里单纯的小少爷居然会懂这么多,戚缈双目圆睁盯着他,好一会才缓过神:“那你看出纪先生喜欢什么没。”
“不是被你搅局了么!”纪望秋心理不平衡,撑着下巴报复道,“可能喜欢你吧,我看你给他点雪茄的时候,他眼都直了,豺狼似的。”
完全没注意,戚缈扣紧护栏,心急撇清:“……你别胡说。”
“逗你的,他敢跟我抢试试呢。”
戚缈被纪望秋的话弄得心有余悸,完全不想在“纪明越”这名字上多兜转,他默了会,触类旁通道:“那是不是证明蒋生喜欢男孩子?”
“不吧,那个侍茄师多漂亮啊,他都没往人家身上瞅一眼。”纪望秋摸摸下巴,“但也不一定,没准儿是吃太多山珍海味了,口味比较刁钻,啥都能入他的眼,但又不是啥都能戳他的点,这种人就最危险。”
被绕得有点糊涂,更不明白聊着性取向怎么就跑到吃的话题上去了,戚缈挠了下鼻梁,接腔道:“他那天点的椰子饭是挺好吃的。”
“……算了。”纪望秋放弃跟这个笨蛋交流。
两人望着起伏的夜海,冰冷的海风把纪望秋淡金的头发吹得凌乱,戚缈看向他时都觉视野颠簸,害怕纪望秋也会变成这海面的一个碎片,戚缈问:“你不回去吗?”
纪望秋还在跟纪明越怄气:“不回,看见我哥就烦。”
“上次我过来接纪先生的时候,他刚好跟创届基金的股东和另外两个机构的投资人一起吃饭,他们一开始谈好要投行桨的新项目,后来不知道怎么一致反水了。”戚缈说,“那个罗总提出了很羞辱人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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