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瘦削背影从蝴蝶栅栏的缝隙里消失,楼明岚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他对面的盛宁。
“这道菜里的香料味儿有点重了,”盛宁筷子尖儿指着面前一道菜,好心建议,“让厨师长改一下,津市人吃不惯这么重的味儿。”
楼明岚随口应了一声,端起手边的酒一口饮尽。
盛宁撑着手,审视般的盯着他看,随后笑了一声问:“试出结果了?”
他这问题来的莫名其妙,可楼明岚听得懂,沉默着没说话。
“我当你有机会呢,还处处护着帮着。”盛宁颇有几分嫌弃啧声道,随后又叹了口气儿,“人不是就算了,你也不愁找别人。”
楼明岚神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依然没开口。
盛宁知道他倔脾气,也就不聊这个了,转而道:“不过这小子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褚老爷子答应你的注资条件之后,嘉世条约要到期的事儿也就不用那么着急解决了,你也能放心去做运河项目。”
“说放心还太早了,”楼明岚轻嗤,“家里不还是有一堆烂摊子等着解决。”
盛宁对他家情况了解不少,诸如什么以退为进的绵里藏针的老家伙,野心勃勃吃里扒外的小东西,还有虎视眈眈窥间伺隙的外来敌。
确实是一堆烂摊子,难怪楼明岚的父亲宁愿出家也不接手。
“最起码暂时出不了什么问题,泰国那边我也会尽快寻着点人手,”盛宁说着啧了一声,又问,“我听说因为运河项目,最近这段时间柬埔那边不太安生,你确定还要亲自过去?”
“嗯,”楼明岚说,“那边政府的邀请,我不去不合适。”
“行吧,”盛宁叮嘱,“那你多带点人,注意安全。”
一周后,飞机擦着夕阳降落在柬埔金边机场。
谢鸢走出机舱,热浪拂面,和津市截然不同热带气候,让他体表迅速升温沁出汗意,等到他提着行李包,走到机场外面,后背已经湿润了。
手机上弹出了微信消息,谢鸢没去管,而是点开地图,搜索运河规划地所在的县区,确定好目的地,谢鸢走出去叫车。
这时信息改电话了,谢鸢看了一眼来电人,按下接通。
“你哪儿去了,发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纪承半是烦躁,半是无奈的声音响起,“不是跟你说了,今晚上过来这边吃饭吗?现在人在哪儿?”
“我有事儿,就不去了。”谢鸢说。
“有事儿,有什么事?”纪承皱眉,心说现在正是清明假期,能有什么事儿?他刚想继续问,却听谢鸢电话那边依稀传来人声,说的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语言,腔调像泰语,他便问,“你去泰国了?”
谢鸢侧眸看了眼身边用高棉语打电话的当地人,“嗯”了一声。
纪承不满道:“怎么突然回去了,不是说好明天一起去扫墓吗?”
“对,”谢鸢拦了辆车,敷衍说,“我先回泰国给我外婆扫扫。”
纪承闻言皱着的眉头松了一些。谢鸢是被他妈妈带大的,跟母家这边亲,清明节在去世的亲爹和外婆之间选外婆不奇怪,隧没再说什么,叮嘱说给他也带一份祭品过去。
之后挂断电话,纪承忽然反应过来,谢鸢外婆是泰籍马来人,人根本没有清明节扫墓的习俗!
混蛋玩意儿骗人呢!
谢鸢的确不是来给谁扫墓的,更何况他来的也不是泰国,而是柬埔——运河项目第一阶段计划施工地。
从机场到达目的地要两个小时,谢鸢坐在车里,简单浏览了一下网上新闻,又打量了一番沿途街景。
他看的倒不是那些法式风格和现代交错的建筑群,而是墙上挂着的横幅与标语,果然如新闻所言,运河建造的消息激起了一些混乱,除去墙上,电线杆上的那些,就连穿梭在棕榈树影下的摩托和突突车都贴着反对运河建造的广告。
越是靠近目的地,这些东西出现的就越频繁,街角依稀可见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块的当地人,扛着旗帜,拿着横幅。
直到到达新闻里所说爆发动乱的地方,那里正被封锁,司机不愿进去,谢鸢便自己下了车走过去。
情况倒没有新闻里说的那么夸张,只有散落着传单标语,依稀能看出这里显然是发生过混乱,不过没有血迹,也没有到空无一人的地步,只有被砸坏了一辆国产车停在那,来往周围的人也并非心有余悸,而是神色平静。
谢鸢知道前来与柬方合作商见面的楼明岚有一群保镖护着,不可能出事,可回过神来时,飞柬埔的机票已经买好了。
于是他出现在这里。
与此同时,楼明岚正在酒店里安抚打电话过来的楼家人:“我没受伤,新闻乱写,只是我的车恰好路过被拍进去了。而且这边的情况没有新闻里那么夸张,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
楼明月闻言放心了一些,回头跟父亲说了一声情况,复又叮嘱:“那你注意安全,结束之后尽快回来。”
“嗯,知道了。”楼明岚点头,挂断电话,脸上笑意逐渐收敛了一些。
齐渊敲门进来,说是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问他是要送到房间,还是去楼下餐厅用餐。
楼明岚回着手机里来自各方的询问微信,沉默片刻说:“去餐厅吃吧。”
齐渊点头,叫个保镖跟着一起。三人到了酒店餐厅,楼明岚选了个稍微僻静的露台位置,可以看到残存的夕阳,以及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一些墙角和电线杆上依稀能看到贴着小广告,不算多。
“岚董。”一道沉稳沧桑的男低音自背后响起。
楼明岚回头,看见一位穿着衬衫西裤,年纪接近四十的儒雅男性,也是参与运河项目的合作方,驰骋的总裁,魏濂。
“魏总。”楼明岚起身。
“介意我一起吗?”魏濂开口问。
楼明岚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你的伤没事吧?”魏濂坐下,目光扫了一眼楼明岚短袖下的臂膀。
“没事,一点擦伤而已。”楼明岚说,“已经处理过了。”
贴了个创口贴。
“我刚跟省长身边那位秘书长见了面,他说已经查清楚了,上午那事儿就是两个街头帮派闹了起来,纯属意外,挡了咱们的车。”魏濂摇头失笑,“这事儿闹的,还害你受了伤。”
说受伤其实算不上,就是车辆急刹时,楼明岚没坐稳,肩膀碰到了车门内饰上的凸起,造成的一点擦伤和一点拉伤,不算严重。
楼明岚笑笑:“这有什么,和蚊子咬一口也没区别。”更何况要真论倒霉,是另外一辆纯路过的车,车窗玻璃被砸碎了,现在还停在路边等着人赔。
魏濂闻言爽朗一笑,话锋一转说:“运河这事儿显然有的闹的,之后还是要多注意,明天的参观行程,岚董要多带几个人。”
楼明岚点点头,刚要开口时,余光捕捉到一抹身影,他眸光倏地一顿,侧眸在街道张望,只看到热闹依旧,突突车突突着过去了。
“怎么了?”魏濂见他神色有变,开口问道。
“没什么。”楼明岚收回视线,随口道,“街边那家古着店的门头装饰挺有特色。”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别的,用过晚餐,楼明岚回了房间。
他本以为那一眼只是错觉,可第二天参观行程里,他又一次在人群里瞥见了那抹身影,不过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岚董,好像有人跟着我们,我过去看看。”有保镖靠近谨慎开口。
楼明岚目光跟随省长身边那位秘书长的展示,低声开口:“不用。”
保镖虽有疑惑,但还是听从老板的吩咐,待到参观行程结束,身后的尾巴没再出现,保镖松了口气儿,安全地将楼明岚送回酒店。
谢鸢晚了两个小时才回酒店,随后一个猛子扎进酒店的泳池,消减体内的燥热感。
他早该知道楼明岚身旁保镖如云,靠得太近有可能会被发现,可还是没忍住靠近一点,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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