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政宁的回信很快发了过来:谢谢,我看得出来,没必要特意打那两个字。
庄明玘火速按下“语音通话”,片刻后电话接通,对方揶揄含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和着一点细微的电流音,有种懒洋洋的磁性:“晚上好,天文学家。”
冷淡放松了一整晚的面部肌肉终于有了收缩上提的趋势,与之相反的是支撑身形的其他肌群骨骼,庄明玘像一根煮熟的意大利面,整个人逐渐松了劲,顺滑地窝进窗边的沙发里,很无理取闹地抱怨:“这时候读心术怎么又失灵了!”
沈政宁心里门儿清但非要装傻:“读心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跟聪明人玩这种暗示游戏,对方如果不接招就很难搞,庄明玘暗暗磨牙,决定直球出击:“是因为月亮很漂亮所以想起了你……你呢?”
他到底还是怂了,没敢把后半句“你有没有想我”问出来。
“我什么?”沈政宁继续装傻,很不解风情地说,“我这边是阴天,没有月亮。”
没有“今晚月色很美”也没有“天涯共此时”,这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不浪漫。庄明玘无精打采地拉长了声音:“哦——那好吧——”
“你那是什么动静,”沈政宁忍着笑说,“怎么,没有月亮你就不想我了?”
庄明玘:“……”
垂头丧气不到一秒,他立刻又被猜心怪一句话哄好了,矜持地清了下嗓子:“咳,随便想想。你什么时候到家的,帮袁警官看监控看出了什么新发现吗?”
“有一点,但还需要更多的证据,袁航正在玩儿命看监控,没那么快出结果。”沈政宁朝闻声走进房间的silver招招手,萨摩耶摇着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一溜小跑过来,把脑袋搭在他的膝头。沈政宁指挥道:“来,silver,给你爸爸唱小夜曲。”
Silver自信开麦,扯着它的小破锣嗓子“呜嗷”“呜嗷”地吟唱,最后甚至还破音了。庄明玘如听仙乐耳暂聋,在那边海豹鼓掌喊“bravo!”,一边压低了声音偷偷问:“为什么突然开始唱歌了啊?!”
沈政宁笑了半天才说:“我和silver看了一会儿晚宴的入场直播,然后这一晚上它就一直在发出这个动静,可能是对它父亲的伟大事业产生了向往吧。”
庄明玘沉思片刻,郑重地得出结论:“确实,让萨摩耶当警犬确实有点难为它了,还是搞艺术吧。”
沈政宁:“嗯?”
庄明玘飞速转移话题,关心完沈政宁和silver的今日动态,又开始跟他嘀嘀咕咕地念叨自己走来走去当花瓶的一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明明应该感觉到疲倦的时刻突然话多起来,从分享明星八卦到抱怨宴会菜单,不管是多么琐碎的心情,手机那头始终有人耐心地听着,偶尔语带笑意地回应,不会让他说出口的话落空……庄明玘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可以把日常小事讲得生动风趣的人,他甚至不算个“有趣”的人,但这场通话却正在毫无阻滞地随着他的心意流淌。
会给小狗呜嗷捧场的人也在体贴地关照着他,他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小狗会主动把脑袋搭在主人伸出的掌心上了。
“政宁,你要睡了吗?”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跟被拿走了心爱玩具(特指拖鞋)的silver简直一模一样,沈政宁无声地微笑起来,因为浅淡睡意,嗓音比平时要更加低柔:“嗯,silver都已经打呼噜了,你也该去睡了。”
“那晚安,你和silver都是。”
“你呢,逃避睡觉大王?”沈政宁的蓦然失笑里有种包容的无奈,“折腾了一天还不累吗?你是要继续看月亮,还是打算直接看日出?”
“反正硬睡也睡不着嘛,”庄明玘撒娇似地小声说,“我随便打发下时间吧。”
“嘘,没关系,去躺下。”低而轻的声音在听筒里脉脉流淌,像涌上沙滩的雪白浪花,温柔地浸润了无边夜色,“等你睡了我再挂电话。”
深冬晴日迟来的晨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投在文件水杯烟灰缸摆得乱七八糟的桌面上,代林路过办公室时偶然一瞥,刚好看见办公桌下伸出半截身子,吓得他三魂七魄差点脱离地心引力:“袁航?!”
“……啊?”袁航睡得不沉,他脑子里装的事太多,连做梦都是断断续续的,闻声陡然一激灵,诈尸一样直挺挺地坐起来,迷迷瞪瞪地问:“咋了?”
“你还有脸问!”代林按着砰砰直蹦的心脏,大步过去一脚踹在他用椅子搭成的简易床铺上,“说过多少次了,要睡就去值班室睡,你往这儿一躺多吓人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差点以为你猝死了!”
袁航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翻下来,毫无悔改意味地嬉皮笑脸:“哎呀代队别上火,不敢了不敢了,下次绝对不敢了。”
代林顺手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清新沁凉的冷风卷走满屋浊气:“去洗把脸去,你昨儿晚上又熬夜研究什么呢,还在跟叶桐生的案子较劲?”
“这案子有眉目了!”袁航原本困得直耷拉的眼皮瞬间撑开,飞快地从文件堆里刨出鼠标点开视频,犹如街边试吃的推销员,殷勤地为他展示监控画面,“不枉我为它熬了这一宿,您看这个!”
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游客产生了轻微骚动,各色雨伞像河流上的莲叶,挤挤挨挨地向着出口方向缓慢漂流。从监控里看不出行人被雨伞遮挡的上半身,但袁航截取的几段视频却像是导演的镜头,沿着一条固定而明确的路线一直拍摄下去,从人头攒动的夜市,到树木掩映的步道,最终来到了公园北门外的公交车站,人影交错间伞面微抬,潮湿朦胧的路灯光刚好照亮了伞下人的半张侧脸。
因为那推理小说情节似的暗号、因此浮出水面的高启辉案、以及袁航认死理一样的执着,这张年轻男人的脸对代林来说并不算陌生。
——叶桐生。
令他惊讶的不仅是袁航真的从大海里捞到了针,还有电脑屏幕上那恍如旧电影剧照的定格一帧:叶桐生站在人行道上,微微仰着头,一手举伞,一手抬起,正在与公交车上的小女孩隔着满是雨珠的玻璃挥手告别。
“这孩子的家长是谁,拍到正脸了吗?”
“拍到了,”袁航满脸一言难尽,“在这里。”
屏幕上出现了年轻女性放大后的正脸,代林滋味莫名地叹了口气,说:“抓紧查清身份,联系她到局里问话,这可真是……唉。”
这下他总算想明白为什么第一轮查监控没找到叶桐生了:除了天黑下雨视野遮挡等客观因素,还因为叶桐生从家里出来一直到公园集市始终是单独行动,明显不是跟人有约,所以盯监控时警方的重点一直放在独自行动的游客身上。谁也没想到叶桐生从公园集市出来后变成了三人同行,而且同伴还是带孩子的女性,形成了这个场合中最“安全”的一家三口配置——侦查人员在筛查时第一个排除的就是家庭单位。
“代队,”袁航那表情活像生嚼了一整颗柠檬,支支吾吾地说,“那什么,这个女人,还有这个小孩,都不用查,我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代林疑惑扭头:“嗯?”
袁航问:“您相信‘无巧不成书’吗。”
“我用你在这儿给我说书?”代林被他烦得伸手呼了他一巴掌,“少废话,快说!”
袁航被揍得缩了下脖子,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代:“这个女人之前来过咱们局里报案,她就是用了橘泉APP买药、惨遭信息泄露被电信诈骗的受害人。”
代林:“……”
“这也太巧了,”他惊疑不定地和袁航对视,喃喃道,“无巧不成书啊。”
作者有话要说:
袁航:白挨一下
第35章 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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