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如此,现在亦是。
少年时与他相处的白简,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是高门大户的“弃子”,是缺爱到深夜缩坐在他身边不愿离开的少年,更是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拽他衣角的话痨同桌。
却从不是能够抱着吉他弹唱,不解人生忧愁的柏丰二公子。
少顷间,乔溯的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疑问:林崎见过吗?
想罢,乔溯心下冷是自嘲。
乔溯对闪过“嫉妒”这种情绪的自己感到不适,也被净化器搅了兴师问罪的兴致。忽觉口干舌燥的他走到客厅,从冰箱内取出一瓶矿泉水,才拧开瓶盖,一道雷鸣声响彻天际。
外头突然狂风大作,骤聚的乌云将月色掩埋,雨滴坠打在玻璃窗上,夜晚在这滂沱大雨中变得模糊而又寂静。
乔溯放下水瓶,准备离开。
刚走到玄关处,卧室里就传来一道好大的声响。
他当即转身,一把推开卧室的门。
只见原本在床上睡得好好的白简翻身跪坐在地上,双手艰难地撑在床沿,额头抵着手背,喉咙里呜咽地挤出一丝涩音。
“白简?”
乔溯忙上前查看,瞧见白简额前密密地冒着冷汗,像是酒后胃里那股热气终于烧了上来,后劲十足。他赶紧将白简抱起,重新放躺在床上。
“……胃疼。”
白简的鼻翼不停翕动,双手紧紧按着肚子,侧身缩成一团。他那单薄的体格仿佛怎么都吃不胖,仅占了这张床的三分之一位置。
乔溯早年入圈少不了跟着樊筝到处跑应酬,白简这模样,一看就是空腹喝酒所致。仔细一想,今晚除了那块小排骨,白简确实没吃什么。
无暇多想,乔溯从床头柜抽屉里熟练地拿出一板胃药,又从客厅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他俯下身去,修长的手臂穿过白简肩膀与枕头的贴合处,稳当地借力托起白简的脖子,将手中的玻璃杯抵到对方苍白的唇边。
“张嘴。”
白简乖乖张嘴。
乔溯目光专注,手指微微调整玻璃杯的角度,确保白简喝下一口水润喉后,才将手心的那枚胃药喂进了白简的口中。他的指腹摩过白简柔软的唇面,带走了水珠,一惯淡漠的声音迫使白简倏尔睁开了那双恍惚的眼睛。
白简下意识地抱住了乔溯的小臂,力道并不大。
乔溯再次道:“喝水,把药咽下去。”
白简依旧乖乖照做。
这副“任人摆布”的乖巧,似乎有着连乔溯递来的毒药也会吃掉的决心。
药效发挥得不怎么快,白简的胃抽抽地痛,留有痉挛后的异感,一时紧绷的神经也无法快速缓和,他抱着乔溯的手臂不松开,鼻子酸酸地抬眸望过去。
乔溯坐于床边,问:“还疼?”
白简点头。
乔溯的声音放温了些:“下次不许再这样喝了。”
白简听到乔溯的关心,才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绵软的声线从唇间轻轻逸出:“嗯。”
其实只要乔溯不推开他,他一直都很听话的。
在黯淡的灯光下,白简仿若置身于梦境,信息素翩然发甜。
乔溯刹那抽回了手。在距离他心脏一毫米之外的地方,隐隐燃起一簇微小的火苗,或许是被信息素煽动的情愫。
窗外划过闪电,惊雷与暴雨相交辉映,将半边玻璃都照得透亮。
乔溯看了眼时间:“我得走了。”
白简却湿着一双眼眸,像蜗牛躲回壳中那样,缩到被子里不做声响。
可信息素不会说谎,它夹杂着酒后的甜,也充斥着眼泪的涩,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填满了整个卧室,连带着影响到乔溯的信息素一同膨胀、升温。
白巧巧闪烁着红灯巡逻,将屋内的信息素指标降至安全范围。
乔溯又重新坐下:“还是很疼?”
“……”
“别闹脾气。”乔溯严肃道,“我送你去医院。”
白简终于从被子里露出了一双湿亮的眼睛,闷声闷气地说:“不想去。”带着丁点倔强,也可能是真受了酒精的影响,他的脑子迟钝,毫无关联地冒出一句,“讨厌下雨天,讨厌去医院。”
暴雨与雷声的喧杂,是白彦在医院抢救无效那日的情景。
当初白林仲挥在他脸上的巴掌是处刑的烙印,刻在他的脸上,提醒着他“罪人”的身份。
乔溯见白简无法沟通,便起身作势要走。
是白简惶惶不安地拽住他的衣角,指节用力到发白:“……能不能陪我一会儿。等、等雨停就好,我还是很疼。”
“先是装醉,现在又是装病。白简,你除了这些还会什么?”
乔溯说是那么说,动作却是坦率地再次坐回床边,将手背探到了白简映着薄汗的额头,确认没发热才收回了手。
白简算是答非所问:“我还害怕打雷。”
乔溯压根不记得有这一出,不禁嘲弄着开了半句玩笑话:“谎话说太多,怕天打雷劈?”
白简黯然伤心,眼神飘忽不定:“你都忘了。”他是说东又说西,颇有鸡同鸭讲的意思。总之,他就是打死都不会接一句“装醉”的话题。
毕竟吃了一路的豆腐,现在挑明过于尴尬,还容易被追责。
可白简是委屈的,在蘭庭那会儿他分明微醺了,怎么不算醉?况且他从头到尾说的“喜欢”都是真心话,包括现在,他也的确是因为胃痛才精神不佳。
他较上了劲,脾气一上来,语气就冲动。
“我没撒谎,你不许那么说我。”
只是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急忙揪紧了乔溯的衣角,生怕人一不高兴就又要走。他软了骨气,这般说:“在雨停之前,别丢下我……好吗?”
偏就是这一句“别丢下我”,让乔溯心中的某根刺开始悄然作祟。
第27章 一个招惹的吻
【27】
当年,的确是乔溯拒绝了白简。
由于父母家庭的关系,起初的乔溯并不相信爱情纠葛,至死不渝。
偏偏白简想要他。
但在那段晦涩压抑的时光里,乔溯依然能够想起某个冬日里,白简朝自己小跑过来的画面——晨曦微露,彼时的白简口中蹦出的每个字,都像是琴键上的轻音,会敲落枝丫上的一小簇雪,也会拂开乔溯心上层层的灰。
“乔溯!”
白简也成了呼唤这个名字最多的人。
哪怕乔溯曾直言让他离自己远点,他也没有放弃。
不论是以示弱讨好、乖巧伪装,还是在暗靡的灯光下为他上药轻抚伤口……白简都教会了乔溯品尝人生中第一颗甜果,学会了如何被爱。
少年时的乔溯孤独桀骜,对什么都不甚在乎。
旁人常说,是白简捂暖了峰顶的一块冰。却不想是乔溯这一杆残破腐烂的枝叶,遇到了能够取暖的太阳。
可就在乔溯心中那坚不可摧的城墙终是轰然倒塌,卸下所有防备,再不舍与白简分开时,白简却告诉他——
“妈妈向我道歉了。哥让我学会把一些事情放下,他说这样才能在这个家里过得更好。他们希望我回家,弟弟也是……”
听到这些话时,又是一年夏末。
由于某些原因,成绩优异的乔溯并未报考C大,而是选择了隔壁市的D大。白简紧跟着他填了志愿,义无反顾地和他一起入了学。
同高中时一样,两人的大学生活形影不离。
但为了偿还父母留下的债务,乔溯的课余时间都在打工。白简就陪着一起,只不过是装成客人等乔溯下班。日子平淡居多,却因白简总不乏乐趣。
可就在临近白简十九岁生日时,他意外地变得闷闷不乐。还是在乔溯一再追问下,才得来了白简的这一番话,以及一句:“家里想让我出国。”
白简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犹豫的语气令乔溯周身冷意。
也是在此时,乔溯在白简这双曾经只会望向自己的眼眸中,看到了除此之外的惦念,与浅淡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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