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大聪明(156)

　　沙德自己也有点着急，但每天一起床，他又开始飘飘忽忽了。陷入过这种生理性困倦的人才能明白，那种低状态完全是不受控的，前一天晚上还发誓明天一定要精神饱满地起来，第二天又是连睁开眼睛都觉得费劲的一天。

　　孔蒂没经历过，所以不懂。他一开始还担心，而后无奈，接着生气，最后开始讨厌沙德了。

　　整个情感过程发生得非常快，大概也就一星期的功夫。

　　他不是那种会和球员建立强烈私人感情的教练，最好的关系也不过就是相敬如宾、对得起彼此。沙德表现好的时候，他觉得那是应该的，在豪门踢球勤勤恳恳努力换取主帅的赏识和出场机会，那不是什么应当被赞美的事，对球员们来说是种幸运的恩赐才对。

　　沙德一两个星期还调整不好状态，在他看来自然是一种渎职，让他觉得很失望。

　　具有强烈同理心，爱心和耐心的教练比较擅长处理这种情况，球员们总是有低谷期的，何况是沙德这样的小年轻，不管原因有多奇怪，一起想办法努力克服就好了。但孔蒂不是这种类型的主帅，他总是很愤怒，总是仿佛处于过大的压力中，也不喜欢别人表现出松弛的姿态，沙德的行为在他看来纯粹就是犯懒。

　　光明正大犯懒病的球员！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沙德本来就让他很气了，高层充满信任与维护的姿态更是叫他不爽。

　　伴随着孔蒂近日对沙德的态度越发严厉，俱乐部里也在悄悄蔓延小小的八卦，说阿布私下里很看重沙德，和他的关系密切，也许主帅这么没耐心不是好事。助教自然要和孔蒂用委婉的语气讨论这种潜规则，但却只起到了反作用。

　　放在之前也许孔蒂会暗暗心惊想着该死的小杂包难道是阿布亲手缝的难怪这么偏心并礼让三分给个面子，但现在因为他已经发展到了和高层斗法阶段，阿布或软或硬的手段他都不吃，左右大家公事公办，想开除他就砸违约金，不想的话就得听他的。

　　这吊俱乐部到底是在聘请谁做足球经理？既然让他管家，那就得让他管到底，对沙德太纵容就是在打他的脸。忍一个阿扎尔是他的极限了，沙德算什么东西，现在也要爬到他的脑袋上来，天天让他当幼儿园老师去哄？

　　矛盾爆发在了踢曼城的比赛里。比起第一回合天神下凡惊艳全世界、打入了绝对已经被列入今年普斯卡什奖热门候选名单一球时的状态，沙德本场比赛的表现就显得很灾难。

　　毕竟让他首发就是指望他能“英雄登场！”那种感觉来着的，可那天曼城严密的控球和空间挤压让他一整场都显得束手无策，一直到比赛最后二十几分钟才逐渐支棱起来，仿佛是梦游了这么久终于回魂。

　　伤停补时的最后阶段，他好不容易爆发出了今天最有力的一次突破，原有机会能绝平比赛的，可在带着球已成单刀的那一刻，他不知道忽然在发什么呆，硬是迟缓起来，在那儿卡壳一样卡住了两三秒，而后被身后玩命赶到的孔帕尼一脚利索的铲断把球带走了，利索到他甚至人都没倒。老实说，他要是就这么摔倒了可能还赚点同情分，就这么傻乎乎站着，实在是让这份“梦游丢单刀”的画面更可怕了。

　　伊蒂哈德自然是嘘声和欢呼声一片，为比赛末尾这场原本的恐怖片变成喜剧片而喝彩。挤在客场看台上的蓝军球迷则是抱住了头，一息间从天堂到地狱，他们终于体会到了曼城球迷看斯特林带球突破打门的心情了，这种感觉真是锥心刺骨地痛啊！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

　　沙德呆呆地和揪着他的脖子冲他喷口水的孔蒂解释：“有蝴蝶……”

　　他看到了蝴蝶，再回神的时候，球就已经被断走了。

　　就算是沙德这么“臭不要脸”的小孩子，也知道自己是真的不对劲。表现太差劲了，而且是不受他控制的差劲——以前他被批评的时候其实并不懂为什么，因为他都尽力了，所以也不遗憾，但今天这样的情况却是自己也知道自己错了的。

　　他也很难过，被助教搂在怀里拉开不让主帅骂他回球员通道时几乎要哭了，但脑子就是像浆糊一样，精神也调动不起来。

　　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机会，输掉了这么关键的一场比赛，他却连悲伤和沮丧都极速消退着，剩下的只有仿佛立刻就要断电的困倦。

　　他也真的回到更衣室后往狭窄的皮质软垫座位上一坐，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而后就失去意识，往旁边倒了下去。

　　库尔图瓦简直像个绑架犯一样把队医给一路推进了更衣室。

　　孔蒂正在开发布会，沙德愚蠢万分的“蝴蝶论”让他整个人已经爆炸了。他在发布会上没有迟疑地把这个理由公之于众，并进行了激烈的抨击，认为沙德的可怕表现“毁掉了这场比赛”“绝不是我预期见到和可以忍受的”。

　　因为二月以来连输了好几场球，此番直接对话更是6分之战，曼城已经拉开了切尔西整整13分。上一场主场输给穆里尼奥的曼联孔蒂就已经很压力怪了，这场大败给之前一直都拿他们很棘手的曼城，孔蒂确实是有点彻底破防了。

　　1:0的比分根本不足以表达清场面有多糟糕，曼城的控球率都快接近八成了，切尔西简直像是在陪着他们玩攻防演练一样。

　　要不是曼城方面确实缺一个高效得分手，估计这场比赛他们早像瓜田里的猹一样被捅开花了。

　　因为实在是红温，他离开媒体室碰到瓜迪奥拉时甚至不愿意同他握手，勉强到像是碰一下都要沾病毒似的，扭着脸勉强接近一下就立刻离开了，即使周围还有好几个摄像头在闪红光也不在意。

　　输球输成这样孔蒂恨不得世界爆炸，才无所谓别人觉得他有风度没风度。

　　瓜迪奥拉坐在媒体席上边校正话筒、从新闻官手里的材料中简单看一下议题，边听说了刚刚这里发生的事，略微撇住嘴，挑起了一边眉头。

　　记者们是不会放过这个流量的，瓜迪奥拉想把沙德八抬大轿接城里来都一年多了，这一会儿看到对方让人血压直冲天际的表现，不知道他还怎么看？

　　欲求鱼鱼，必承其笨！

　　就说你有没有厌蠢症发作吧！

　　要是你自己的球员这样你肯定受不了……哦好吧对不起，你还真受得了。

　　毕竟斯特林都这样大半赛季了，而且沙德是莫名其妙因为看蝴蝶走神，斯特林只是在践行哲学般自发快乐着，不需要任何理由。

　　瓜迪奥拉看起来已逐渐心如枯木。看到斯特林在场上各种快乐足球后，他也不抱头了，就只是两眼一闭，露出一副“凑活过吧，还能离咋滴”的表情。

　　他们等着瓜迪奥拉表达观点，也许是支持沙德，也许是支持孔蒂，也许是圆滑地表达对双方的理解、尬夸一顿，反正只要他说了，总是有可八卦的话题度。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瓜迪奥拉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在查看比赛名单时发现，今天其实是个特殊的日子。相比之下，这些问题其实并没有那么要紧……让我们先暂时放下它们，一起祝沙德生日快乐。”

　　沙德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待在陌生的医疗室里，正对着他脸的是一张空置的理疗床，床的另一边是天蓝色墙壁和大大的绿色盆栽。他怔愣了一会儿，仰起头，在天花板上看到了属于曼城的队徽。

　　我失忆了吗？我被教练讨厌了，原地卖给曼城了吗？

　　他本能地低头要摸要看胸口的队徽，却感觉到手腕痛痛的，低头一看，上面有个不起眼的针孔。再往旁边一看，放着空置的葡萄糖注射液。

　　他是不是就是被打针打醒的呀怎么会被扎葡萄糖，沙德吓了一大跳，他很确定自己不是饿晕过去的，他只是困了（…）现在坐在这儿，他又打了个哈欠，因为这个短眠，神志稍微清醒了一点，但也没有太舒服，他还是觉得有点累。

　　他正捂着手背发呆，屋外却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他一抬头，看到瓜迪奥拉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进来，正和他说话的是琼斯和切尔西的一个队医，他们后面还有一个面生的人，披着外套，也像医生的样子。

　　沙德不晓得这是在干嘛，呆呆地看着他们。